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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氏难得心情好,一大早就起床梳洗,换上了平日里很少穿的华丽服饰,端庄而正式,看起来像是要出门的样子。
“母亲今天真美!”司徒娇小嘴一向很甜,尤其是发生了那件丑事被楚府一再拖延提亲之后,就更加的讨好起主母来。
周氏淡淡的瞥了这庶女一眼,没有苛责但也没有积极的响应,而是转过头去叮嘱了丫鬟们一些是事情,便将前来请安的子女们都打发了出去。
缎儿跟在司徒锦身后,总觉得有些怪怪的。想到平日里的那些为难,这突然来的改变让她都有些不习惯了。“小姐,夫人今日怎么这般好说话?”
司徒锦浅浅的扬起嘴角,道:“她赶着出门,怎么会有这个闲工夫跟我计较。”
“啊?夫人要出门?去哪里?”缎儿不解的问道。
司徒锦停住脚步,呼吸着院子里的新鲜空气。“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果不其然,还没有走几步,司徒雨便从后面追了上来。“你竟然还有心思在这儿赏梅?呵呵…过了今日,我看你还如何能在府里嚣张!”
司徒雨一向不积口德,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不奇怪。
缎儿听出了些话里的意思,小声的在自家小姐的耳边低语。“小姐,难道夫人是要去王府?”
司徒锦给了她一个“算你聪明”的眼神,神色依旧保持原状,并没有生气的苗头。“多谢三妹妹关心了。”
司徒雨见她油盐不进的样子,便冷哼一声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嘟嚷着:“司徒锦,你别得意!等母亲从王府回来,你的好日子就到头了!到时候,你就等着被我踩在脚下吧!”
服侍她的丫鬟都不敢吭声,一个个都闭了嘴,但心里却极其的鄙视。夫人这么做,无非是不想一个庶女爬到自己的头上去。但世间哪有那么无私的女人,她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自己打算?难道真的是为了两个不是自己亲生的嫡出小姐?三小姐的想法也太天真了!
“缎儿,咱们回梅园去。”司徒锦的心情丝毫不受影响,放佛对司徒雨的话一点儿都不在意。
缎儿撅着嘴,在心里替自家小姐抱不平。
走了一段,司徒锦忽然说道:“缎儿,二夫人再过不久就回来了,院子里的丫头可都查过了,是否靠得住?”
听到小姐问话,缎儿便收回了自己的心思,恭顺的答道:“小姐放心,那些人朱雀都有把柄拿捏着她们,她们不敢乱来的!”
“这个朱雀…”司徒锦无奈的摇了摇头。
没想到她早就有所准备了。这府里还有哪个人的秘密是她不知道的?这隐世子身边的人,果真没一个是简单的。
朱雀此刻才起床,她在院子里活动活动了筋骨,看到司徒锦踏进洞门,这才欢欢喜喜的迎上去。“小姐,你怎么这么早就起了?”
说完,她还不雅的打了个呵欠。
“就你能睡!哪有你这样的奴婢,居然比主子还起得晚!”缎儿有些愤愤不平的抱怨着。但偏偏小姐却没有责怪她的意思,这更让她觉得不公平了。
“小姐都没有意见,你多什么嘴?你不知道,美容觉是女人漂亮的法宝吗?”朱雀做了个炫耀的姿势。
那张平凡的脸,配上她的动作,真够滑稽的。
缎儿扑哧一声就被逗笑了。“哈哈…朱雀你是太有趣了…哈哈…”
朱雀没有理会缎儿的取笑,忽然变得正经起来。“小姐,夫人一早就去了王府?”
司徒锦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这个女人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哼,得罪了主子,我看她如何收拾这局面!”朱雀愤愤的说道。
司徒锦自然知道她嘴里的主子是谁,心里忽然生出一丝的感动来。
那个冷如寒冰的男子,似乎并不像外界所传的那般冷酷无情呢。从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起,她就隐约有这种感觉。他三番两次的出手相助,还把自己的得力下属派到身边来保护她,这份体贴之情,任谁都不会觉得他是个冷情之人。但是想到他对付别人的那些手段,她又有些茫然。他为何一再维护自己,这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小姐,你放心好了,主子是不会让她得逞的!哼,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王府虽然是王妃掌家,但主子的婚姻大事,王妃亦是做不得主的。既然皇上下了圣旨,那就是铁一般的事实,就算是王妃,也是无权更改的!”看到司徒锦有些出神,朱雀便以为她是在为这件事而烦恼,于是突发善心的安慰道。
司徒锦忽然笑了。“朱雀,我并没有为这事担心,你想太多了。”
朱雀有些囧,挠了挠脑袋,便找了个借口去做事了。
沐王府
沐王妃接过管家递过来的拜帖,犹豫了很久,才开口问道:“这位太师夫人,可是司徒长风的继室,丞相府的千金?”
“王妃娘娘真是好记性!正是那位。”管家恭敬的回答。
沐王妃重新再软榻上躺好,若有所思。“看来,她是为了司徒锦的事情而来。”
“那王妃娘娘是见还是不见呢?”管家不敢随意猜测主子的心思,但让客人在外面等着也不太好,总要讨到一个答案好去回复。
沐王妃一只手支着沉重的头饰,吩咐道:“去请她进来吧。记住,别让旁的人看到。”
管家明白了王妃的意思,转身便去带人来了。
龙隐刚处理完一个公文,便见一个黑影晃到自己面前,于是有些不愉。“有什么事?”
“回主子,太师府的周氏来求见王妃了。”那属下跟他的主子一样,同样是冷冰冰的死人脸,说起话来生硬的很。
龙隐干净修长的手指敲打着桌面,眼中闪过一丝冷厉。“去盯着,听听她们都谈了些什么。”
“是!”那黑影应了一声,便消失在他眼前。
龙隐此刻再也没有心思处理公务,心情变得有些烦躁。“该死的,居然还不死心!”
正在此时,门扉处传来一阵轻轻地敲门声,接着便是一道娇俏的嗓音。“师兄,我给你送茶来了,可以进来么?”
龙隐眼神一暗,狠狠地瞪了一眼周围的影卫。
没听到龙隐的回答,站在门外的秦师师心里有些窃喜。至少,她没有被拒绝,不是吗?想到这里,她便大胆的推开门,端着茶水走了进去。
“谁准许你进来的!”冷厉的声音传过来,吓得她手微微一抖。
继而,秦师师努力扬起一抹笑容,壮着胆子往他的书桌走去。“师兄,师师见你公务繁茂,担心下人服侍不周,所以…所以就亲自泡了茶,你尝尝看,是上好的雨前龙井…”
不待她话说完,龙隐就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她的话。“这里是书房,不经过允许,就连王妃都不可以进来。还不退出去!”
面对他的严厉,秦师师不禁又红了眼眶。她本来不想哭的,但是师兄说话实在太过分了,让她有些承受不住!
“师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这里的规矩…你先喝完这杯茶再处理公文好吗?我绝对不会打扰到你的!”秦师师努力将眼泪给逼回去,佯装坚强的说道。
龙隐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他实在是不想再继续浪费时间在与她的交谈之上,便大喝一声,两个黑影立刻悄然无声的出现在他面前。
“主子有何吩咐?”两个人均是一身黑衣,神色同样的肃穆。
“将她给我赶出去!”他交待完,便埋首在公文里,不再将精力放在那个泫然欲泣的娇媚美人身上。
秦师师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打击,顾不上许多,便匆匆跑出了书房。一边跑还一边落泪,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可惹人心疼了。
见那个麻烦自己离开了,那两个影卫倒是轻松了不少。
“没事的话,就去给太师大人提个醒!如果他再纵容他的夫人亏待本世子的世子妃,就别怪本世子不客气了!”下完最后一道命令,龙隐这才释怀了不少。
那两个影卫先是微微一愣,继而恭敬地闪人了。
另一边,周氏被带到沐王妃的暖阁,见到高贵的王妃娘娘,便笑着上前请安。“臣妇给王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沐王妃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位丞相府出身的一品大员夫人,心里便有了计较。“夫人请起,不必多礼。”
周氏见王妃的态度很是和蔼,稍稍松了一口气。
两个人寒暄了一阵,最终还是扯到了今日最重要的话题上来。
周氏略带歉意的对王妃娘娘说道:“是妾身管教不力,才让王府也跟着蒙羞,这都是妾身的不是。还望娘娘给几分薄面,原谅妾身这一回。”
她将所有的错都揽在自己身上不过是谦虚的说辞,王妃岂有不明白之理。“夫人莫要妄自菲薄,毕竟那些个子女都不是夫人所出,夫人当家的时日尚短,他们不服管教也是常有的事。”
周氏很满意自己所营造出来的效果,便又谦虚了几句,最后将退婚一事隐晦地提了出来。“恕妾身无礼,王妃娘娘也知道那二姑娘是何等的乖张,妾身曾多次劝说,但那孩子太过倔强,根本听不进忠告。为了避免再给王府添麻烦,妾身斗胆,想请王妃娘娘做主,退了这门亲事。妾身也知道这婚事乃皇上的一片好意,但锦儿如此个性,实在是难以担当起世子妃的重任,还望王妃娘娘谅解。”
沐王妃对那个未来的儿媳妇自然也是非常不满意的,虽然周氏也主动提出了退婚的请求,但那毕竟是圣意,不是她可以做主的。“夫人严重了…这婚事乃皇上亲赐,已经是板上钉钉之事,岂能说退就退?”
“妾身听说这门亲事是世子自己求来的,可有此事?”周氏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打算从另一边下手。
说起这事儿,王妃心里就更加的不舒服了。她的儿子居然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就订下了自己的婚事,这叫她这个做母亲的颜面何在?
“夫人的意思是…”但是这样羞于启齿的内幕,她是不可能告诉外人的。
周氏自然猜到了一些,但却没有点破。“妾身心想,世子肯定是听信了某些传言,才请皇上做主赐婚。如今外面的风言风语那么多,世子想必是早已后悔了当初的决定了。但碍于颜面,不得已才接受这门亲事。如今太师府主动来退亲,世子也有个台阶可以下,不知道王妃觉得这个主意可好?”
沐王妃听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夫人果然是个聪慧的,太师大人有你这样的贤内助,想必是无比的放心。”
周氏谦虚了两句,便不再开口,而是等着王妃的回复。
沐王妃也不是个头脑简单的人物,能够在王府里盛宠不衰,自然是有些道理的。“夫人所提之事,本王妃会好好考虑的。至于世子那边,就不是本王妃能够左右的了…”
她这模棱两可的回答,无非是传达了两个信息。
第一,她也想退了这门亲事,这一点她们两人是达成了共识。
第二,这事儿有些难度,而且问题出现在自己儿子身上,所以还要花费精力去说服他才行。
“那妾身就回去等着娘娘的好消息了。”周氏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放佛已经看到了希望。
沐王妃没有接话,端起养颜的玫瑰茶啜饮起来。
周氏见王妃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便知趣的起身告退。临走时,王妃还让丫鬟送上了一些回礼,算是非常客气的了。
周氏刚刚离开,黑衣影卫便回去复命了。
龙隐听完属下的汇报,整张脸就更加的冷了。
“母亲,为何你总是针对她呢?”微微闭眼,再一次睁开眼的时候,龙隐那犹豫不决的眼神变得异常的坚定。不管别人如何,这辈子他要的妻子,非司徒锦莫属。如果有人胆敢阻挠他的决定,那么就算是亲生爹娘,他也绝不会屈服!
半夜时分,司徒长风刚在吴氏的房里睡下,便被一阵阴冷的风给惊醒。等到那股怪异的感觉褪去之后,他才发现头顶的架子上,用飞镖插着一封未署名的信件。
小心翼翼的将飞镖拔下来,展开信件浏览了一遍之后,他惊出一身的冷汗。那信上的警告之意,让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翌日,周氏心情颇好的用完早膳,便请了大夫过来把脉。听完大夫的诊断之后,她的一颗心更加的安定了。
“夫人的身子没有问题,怀上子嗣那是指日可待!”大夫的最后一句话,让她无比的安心。
她就说嘛,她的身子可是精心将养着的,怎么可能出问题呢!没有怀上子嗣,肯定是时机不对,等她调养一段日子,再找个合适的机会跟老爷同房,一定可以很快怀上的!她很自信的想着。
“恭喜夫人,贺喜夫人!”等到大夫一走,她身边的丫鬟婆子都笑着上前来道喜。
周氏擦了擦嘴,娇嗔的数落了她们几句,但心里比吃了蜜还要甜。
自打从王府回来之后,她的心情就一直很不错。她没想到事情会如此的顺利,看来王妃娘娘也是不满意司徒锦嫁入王府的。这样也好,也省的她浪费口水。有这样一个同盟,就不愁斗不倒司徒锦那个下贱胚子!
正想着呢,今日休沐在家的司徒长风一脸忧郁的走了进来。
“给老爷请安!”屋子里的仆妇们一见到家主,全都规矩的行礼。
周氏反应过来之后,兴高采烈地迎了上去,脸上的笑意更甚。“老爷昨儿个睡得可好?妾身正有好消息要告诉您呢!”
司徒长风的脸色看起来有些憔悴,看到周氏明媚的笑容,这才稍微高兴了点儿。“秀儿有什么好消息,说来听听?”
他的眼光扫过她的肚子,以为她所说的好消息,是关于子嗣的。
他都已经过了不惑之年,却膝下却只有一个儿子,而且还是个庶出的。他盼儿子可是盼了好多年,如果周氏的肚子有了消息,那可算得上是最大的惊喜了!
“老爷,妾身要说的是,王府那边的事有眉目了!”周氏兴许是太过兴奋了,所以没有注意到司徒长风的一些细微的表情变化,而是急着告知他这件让她扬眉吐气的事。
司徒长风一听到王府二字,喜悦之情便被彻底浇灭了。
想起昨晚收到的那封带着警告意味的信件,他的心就不停地打鼓。不仅晚上没睡踏实,就连起床后也一直记挂着这件事。
“以后不要再去王府了,锦儿的婚事是皇上亲自赐婚,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你就别操心她的事了,芸儿和雨儿也不小了,你应该将精力多放在她们俩人身上才是。”
司徒长风的话,像是一盆冷水,瞬间就浇熄了她体内越燃越旺的兴奋之情。“老爷…您在说什么?为何突然有种想法?沐王妃的态度也很明显,锦儿并不得她的喜爱,将来嫁过去,恐怕也会相处的不愉快,倒不如…”
不等她说完,司徒长风就不快的打断她。“我说不要管了就不要管了,计较这么多干什么!我的话,你都不听了?”
“妾身不敢!”周氏小声的认错,但仍旧心有不甘。“可是老爷,王妃娘娘已经同意取消这门婚事了…”
“你听不懂我的话,是不是?”司徒长风不耐烦的吼道:“我叫你不要再管这件事了!皇上决定的事,你以为凭你们几个妇人可以改变?真是不自量力!”
说完这些气话,司徒长风忽然觉得心情郁闷,便一甩袖子出去了,让周氏弥补的机会都没有。
看到家主如此严厉的训斥了夫人,丫鬟婆子们便都低下头去,生怕惹来麻烦。
周氏脸色异常苍白,心里更是无声的哭泣。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老爷居然如此对她?昨日还不甚温柔的夸奖她会持家,是个贤内助,今儿个就翻了脸,还对她大吼大叫,这叫她情何以堪?
“夫人,您先消消气儿。这事儿,准是吴氏那个小贱妇挑起的。夫人越是受宠,她心里肯定越是不服气,所以才挑拨离间。夫人莫要伤心,改日寻她一个错处,好好教训一顿就是,可千万别伤了自个儿的身子!”跟随她多年的嬷嬷见到她受了不小的打击,便上前来劝慰道。
周氏冷静了下来,但身子仍旧抖个不停。
她何曾受到过如此严厉的责骂?从小她就一直表现的出色,家里的人全都围着她转,称赞她能干。她的母亲宠着她,嫂嫂们也都恭维她,自家姐妹全都羡慕着她。她那样的一个天之骄女,如今却被自家的夫君给训斥了。
真是可笑之极啊!
周氏眼中渐渐升起泪雾,但却极力忍着,没有让泪珠落下。
她不可以认输,绝对不可以!她的骄傲不容许她认输!司徒锦也好,吴氏也好,她一个都不会放过。她们不让她好过,那就别怪她不客气!
“嬷嬷,派人给我监视她们的一举一动,一旦发现异常,立刻汇报!”
“夫人放心,奴婢早就派人盯着了。有任何的风吹草动,奴婢定会将他们拿个现成。”那嬷嬷一心为周氏着想,自然是不敢马虎的。
周氏听完这些,这才稍稍宽了心。
“小姐,老爷今儿个真奇怪,居然将夫人给骂了一顿。”缎儿从别的丫鬟那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司徒锦绘好了最后一片叶子,这才抬起头来。“想必是母亲说错了什么话,惹得爹爹不高兴了吧,有什么好奇怪的。”
“可是夫人进府以来,一直很得老爷的喜爱呢。”缎儿不解的说道。
司徒锦听了她的疑惑,嘴角勾勒出一抹冷笑。“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一层不变的!就算是得宠又怎么样?只要稍有不合,那些所谓的恩宠,随时都可能冷淡下去。十几年的亲情都可以付之东流,更何况是新婚。”
缎儿有些惊讶她的一番说辞,却也觉得十分有道理。
老爷的妻妾不少,为了争宠可谓手段百出。男人本来就是喜新厌旧,对新鲜的事务可能会比较感兴趣,但一旦过来新鲜劲儿,便又会将注意力转移到别人身上去。新人虽然好,但难保不会有腻的一天。
从老爷在各妻妾中周旋的身影可知,恩宠一说全都是见鬼的!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到了除夕。太师府上上下下都忙着准备过年所需,处处洋溢着新年的气氛。
司徒锦今儿个穿了件水红色缎子的棉袄,手里捧着个暖炉,外面套了件厚重的毛披风,一早就在门口等候着了。
年关将近,江氏也该回来了。
“小姐,要不先去屋子里候着吧。这儿正是风口,冻坏了身子可就麻烦了。”缎儿脸蛋冻得微红,还在为自家小姐着想。
司徒锦将暖炉递给她,笑道:“二夫人今日回府,我这个做女儿的怎么能偷懒?再等一下,应该很快回来了…”
司徒家的祠堂距离这里不过个把时辰的路程,算一算应该是快到了。
缎儿见她如此坚持,不好再说什么,于是乖乖的站在一旁默默地守着。不一会儿,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传来,缎儿伸出头去打量了一番,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小姐,小姐,接二夫人的马车到了!”
司徒锦循声望去,果然看到刻有司徒府的马车缓缓驶来。
等到马车稳稳停在她们面前,缎儿便迫不及待的上前,朗声询问道:“可是二夫人回府了?”
赶车的汉子听到询问,便挑起车帘子,恭敬地说道:“二夫人,到了。”
接着,一双细白的手率先伸了出来,江氏身边服侍的丫头探出个头来。然后转过身去,小心翼翼的将江氏搀扶了出来。
司徒锦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忍不住上前亲自去搀扶。“娘亲,您总算是回来了,叫女儿想的好苦!”
这带着撒娇意味的话语,让江氏心中倍感温暖。
在祖宗祠堂的这些日子,每日过得清苦。但只要一想到还有女儿的牵挂,她就变得异常的坚定,丝毫不觉得苦了。
“锦儿也瘦了…”江氏握着女儿的手,久久不愿松开。
闻讯赶来的丫鬟婆子看到江氏进门来,立马送上一个暖炉,还有司徒长风专门为她准备的狐狸毛披风。“二夫人一路辛苦了,奴婢们早已准备好了香汤和膳食。”
江氏没想到自己会受到如此的礼遇,一时竟然还有些不适应。好在有司徒锦在,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淡淡的吩咐道:“沐浴更衣还是暂且等一等吧,我还是先去见过老爷和夫人。锦儿也一起去吧?”
接到母亲求助的眼神,司徒锦当然没有任何异议。“好,女儿这就陪着娘亲去拜见父亲和母亲!”
有了女儿这个坚实的后盾,江氏不再感到惶恐。
经过前几日大夫的诊断,她已经确定自己怀有了身子。只不过这个消息,她不知道如何告知司徒长风。肚子里的胎儿已经三个月了,也还算稳定。所以这一次回来,她已经打定主意要在府里牢牢站稳脚跟了。
她离开的这段日子,府里发生了不少的事情。她的女儿受了不少的罪,所以她不能再继续软弱下去,重复以前那样无欲无求的生活。她必须为女儿,为她肚子里还未出生的孩子谋划一个好的将来。
母女二人相约来到主母的院子,那里早已聚集了很多人。
司徒长风的妻妾及子女有说有笑的坐在一起,不知道在聊什么开心的事情。瞧他们笑得那样开心,司徒锦顿时觉得很不是个滋味。
“哎哟,江姐姐回来了!”吴氏倒是个眼尖的,第一个发现了她们母女的存在。
江氏含着浅笑上前,款款的下拜。“江氏见过老爷、夫人!”
司徒长风脸上露出几分异样的神色,当看到江氏愈发丰满的身子时,嘴角的笑意更盛。“你回来了。”
简短的四个字,却让人觉得温馨无比。
周氏的脸色沉了沉,但马上换上了一脸的和蔼。“此次去主持祭祀,辛苦你了。”
江氏诚惶诚恐的福了福身,道:“能够为主母分忧,是妾身的福气,妾身不敢言苦。”
司徒长风赞许的点头,觉得这江氏越来越大家风范了。比起当初那个软弱的女子来,变化可谓是翻天覆地。“站着做什么,还不给二夫人搬张软椅来。”
周氏屋子里的仆妇们听到这个吩咐,有些不情愿地为江氏搬来一把椅子,又在上面垫了一个软垫子,这才扶着她入座。
司徒锦并没有跟自家姐妹坐到一起,而是在江氏身后找了个位置坐下了。
“二小姐母女俩感情真好,真让奴家羡慕。”吴氏淡淡的瞥了一眼这两个地位越来越高的女人,心里愤愤不平,说起话来也是夹枪带棒的。
周氏故意忽略了她的无礼,只顾着跟司徒芸姐妹俩闲聊着。
江氏二人早已成了她的心头刺,欲除之而后快,多一个帮手也省去了她许多的麻烦。所以她们要斗,那就让她们斗去吧,她不介意做那黄雀。
面对吴氏的挑衅,江氏并没有多说什么,反而温柔的浅笑着在司徒长风的注视下,娇羞的将自己怀了身子,并且有了三个月的事情透露了出来。
原本江氏的声音很小,说的话只够司徒长风一个人听见。但司徒长风听到这个喜讯,便高兴地得意忘形,大声的叫了起来。“你说的是真的?真的有了?”
江氏害羞的点点头,承认了。
屋子里原本各自闲聊着的人突然都安静了下来,接着无数道凌厉的眼光射到江氏的身上,似乎想要将她的身子瞪出个洞来。
但司徒长风却爽朗的大笑着,兴奋异常。“哈哈…老天有眼,老夫又要有儿子了!”
一说起这儿子,不少的女人的神色开始变得扭曲。
尤其是周氏,她是唯一一个没有子嗣的。如今江氏居然在她嫁进门之后,先于自己有了身子,这让她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司徒锦看着周围那些人的反应,心中冷笑不断。
等着瞧吧,她们这些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司徒长风这会儿哪里还会留意别人的举动,他心心念念的都是江氏肚子里的那块肉,顾不得江氏反对,他走过去将江氏一把抱起,径直朝着她的院子去了。
身后,无数的怨恨目光随着江氏而去,唯独司徒锦若有所思的注视着这屋子里的每一个人。
翌日
司徒锦坐在江氏的床边,母女俩低声细语地说这话,时不时还伴随着欢愉的笑声传出来,可见这屋子内的气氛是如何的温馨。
沉默了半刻,江氏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带笑的眉眼开始变得凝重起来。“锦儿…娘这一次怀胎,总觉得心神不宁。那些人原本就与我不对付,肯定是不希望我生下儿子的…这可如何是好?”
司徒锦倒是很冷静,反过来安慰江氏道:“娘亲莫慌,这府里还有爹爹在呢。”
想到司徒长风,江氏的脸色稍微好了些。自从知晓她有了身子之后,他几乎每天都要抽空过来她这里坐坐。对这个孩子的重视,溢于言表。
可是就算再单纯,她也是知道的,这后院里的争宠从未停息过,司徒长风就算再重视她,也不可能整天守在她的身边。更何况,这肚子才三个月大,离生产还有七个月的漫长过程,在这段期间,难保就不会发生意外。
看着她惶惶不安的模样,司徒锦便笑着拉起江氏的手,道:“娘亲,您别忘了,还有女儿在呢。无论如何,女儿都不会让弟弟有事的。”
“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弟弟,说不定是个妹妹呢?”江氏感受到女儿的关怀,心情平复了不少。
“当然是弟弟了!”司徒锦肯定的说道。“爹爹还没有嫡子,所以娘亲这一次怀的,肯定是儿子!”
江氏见女儿如此肯定的模样,心情也跟着愉悦了起来。“你这张嘴啊,就是甜!”
“女儿可从不会说谎。”就算生的不是女儿,她也有办法弄一个男婴回来。
反正这家里她在乎的就江氏一人,其余的人全都不在她关心之列。为了她们母女的将来,她就算是化为恶魔也是在所不惜的!
两人正说笑着,忽然丫鬟进来禀报,说老爷过来了。
司徒锦听到这个称呼,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换上了淡然的表情。在这个男人面前,她永远都无法笑出来。
“锦儿见过爹爹!”她低眉顺眼的行礼。
“起来吧…”司徒长风打量了这个安静的女儿一眼,便将注意力转到了江氏的身上。“今儿个可有不舒服?早膳用过了吗?还需要些什么就尽管开口…”
一连串的问候,让江氏受宠若惊,一张脸顿时红了个透。即使年纪已经不轻了,但这娇羞的模样却分外的吸引人。“妾身一切都好,劳老爷挂念了…”
司徒长风虽然四十有余,但也不过是个正常的男人,见到江氏这副模样,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一丝的动容。“你现在是有了身子的人,要求一些好的也是应该的。”
长辈们说话,司徒锦自然插不上话,于是安静的在一旁站着。
忽然眼前一个人影晃过,一个丫鬟端着一盅冒着热气的鸡汤进来了。那香气四溢的味道,让人忍不住食欲大增。
司徒锦打量着眼前这个丫鬟,一眼就认出了是主母周氏身边的春芽。
不经意的扯了扯嘴角,司徒锦心想周氏终于还是沉不住气,打算动手了。
“奴婢给老爷、二夫人请安!”春芽倒是个懂事的,很规矩的跪拜。
江氏闻到那股香味,食欲也被勾起。早膳的时候,她只吃了一些糕点,这会儿忽然觉得有些饥饿起来。“好香…”
春芽见她主动提起,便上前一步,恭敬地将鸡汤奉上。“二夫人,这鸡汤是用上好的乌鸡加一些名贵的药材炖制而成的。夫人念着二夫人怀着身子,特意嘱咐厨房准备的。二夫人趁热喝了吧!”
一听说是周氏派人准备的,司徒长风眼中便露出赞许。“回去跟夫人说,她有心了。”
春芽高兴地应了,将鸡汤送到了江氏的面前。
江氏正要去接,却被司徒锦抢了先。“娘亲,小心烫,还是女儿来喂您吧?”
看着女儿如此的懂事,司徒长风和江氏都感到很欣慰。春芽先是一愣,但又不好多说什么,只好将汤碗递给了司徒锦。
司徒锦知道这鸡汤里不可能下毒,因为周氏不是个蠢笨之人,敢当着家主的面,送给江氏一碗有毒的汤。
用汤匙搅拌了几下,司徒锦刚舀了一勺准备喂给江氏,忽然又放下来。“娘亲,女儿想起来了,您刚才吃了一些芝麻糕,现在不宜用这鸡汤。”
司徒长风见她如此说,不解的问道:“这是何道理?”
“爹爹有所不知,据医术上记载,有些食物是相生相克的,如果不注意,可能连命丢了都不知道是何缘故呢!”
一听到可能会有性命之危,江氏的食欲就迅速的消亡了。“老爷,妾身也听过一些这类的传闻,不如…不如请府医过来一趟,也好让妾身安心…”
司徒长风有些半信半疑的看着这对母女,最终考虑到她肚子里的孩子,不得已将府医叫了过来。
那府医是个清瘦的老者,在听了司徒长风的叙述之后,脸色有些凝重的点头。“恕老夫直言,这鸡汤和芝麻同食,的确大大的不妥!”
“哦?会有何伤害?”司徒长风也变得紧张起来。
“鸡肉本与芝麻相克,鸡汤又是鸡肉浓缩的精华,如果放在一起食用,轻者中毒,严重的会丧命!”医者父母心,他自然不会有所隐瞒。
江氏听了这话,差点儿没晕过去。
她刚才还一心想着那美味的鸡汤,想要解解馋呢,如果不是司徒锦机灵,她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呜呜…老爷,妾身…这恐怕是有人不想我生下孩子啊,呜呜…”
看着江氏哭的可怜兮兮的,司徒长风也是甚为恼火。“好你个周氏,居然如此歹毒!”
说着,就要去周氏那里,找她算账。
司徒锦却上前一步,将他拦下,拉着她的衣袖不放。“爹爹,请听女儿一言再做定夺!”
司徒长风虽然饱含怒气,但也不是个糊涂人,便耐着性子道:“你且说说。”
“爹爹,女儿认为,这些微不足道的证据,不足以证明什么。关键是找出那个将娘亲饮食习惯透露出去的人,才是最重要的!就算这鸡汤是母亲要人准备的,也是一片好意,亦或是巧合而已…爹爹就这样冲过去,女儿唯恐伤了你们夫妻感情…还望爹爹三思!”
司徒锦说的句句在理,就连司徒长风也不得不对这个女儿刮目相看了。
司徒长风沉默了许久,这才抬起头来缓缓地道:“将这院子里所有的丫鬟婆子都给我叫进来!”
还没来得及退出去的春芽见到这阵仗,暗暗流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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