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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我去找表嫂。”
小丫头应了声是下去了,饭桌上又恢复了平静。
苏夫人拿起勺子给主位的苏老爷添了一碗粥,突然想起似的道:“儿媳妇,待会儿到街上,你置办一床喜庆些的帐子、被褥来。”
云霞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却装作不明白地问道:“不知娘要帐子作什么,我那里有,您可以直接取了用。”
她装糊涂,苏夫人也不生气,说道:“不是我用,你也嫁进来一年有余了,却还没动静,家里的鹊儿是我早打算给城儿的人”,略顿了顿继续道:“本打算等你有了身子再给她开脸,现在我想着,还是先给她开了脸。”
虽然早知道会有给丈夫纳妾的一天,这时的云霞却还是很生气,握着筷子的手骨节都有些泛白。
苏城见她面色不好看,说道:“娘,我们才成婚一年,不如晚些再……”
“多的妾室我还没那个闲钱给你安置”,苏夫人瞪了儿子一眼,不咸不淡地道:“一个妾室都容不下,日后岂不是要骑到你头上去了?”
云霞忙扯出笑容,道:“娘,夫君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您放心,这件事我会安排好的。”
苏夫人看了她一眼,“我也不是那等故意给儿媳妇找不痛快的婆婆,不过是想求个子嗣繁茂罢了。”
云霞面上笑着,心里却直骂老不死的。
尽管见过听过不少纳妾的事,自家父亲也有不少妾室,但从没哪一刻,妾室之流让她心生恨意。
吃过早饭,云霞带着丫鬟来到乐家,叶裁裳正在屋里熨她和乐峻的衣服,听丫鬟报表妹来了,便让人请她直接进来。
乐峻已经去了衙门,没什么不方便的。
云霞进得门来,看着宽敞室内的温馨布置,摆在正堂盛开的水仙、月季小小地盛开着,挽起的浅色帐幔和珠帘,让宽敞的卧室也显出几分精致,她心中顿时又是羡慕又是苦涩。
叶裁裳一身闲适家居服,挽着同心髻,一边拿着水熨斗熨衣一边跟她打招呼,“表妹先坐,我马上就好了。”
云霞在圆桌边的一个凳子上坐下来,旁边的丫鬟立即过来斟茶,她摆摆手说不用,继而深深叹了口气。
叶裁裳回头看她一眼,笑问道:“表妹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云霞又叹了口气,说道:“我真羡慕表嫂,上无婆婆压制,做什么都能随心所欲,哪像我……”
叶裁裳笑了笑,没接这个话,虽然她也知道,成为别人家的媳妇最难过的就是婆婆那一关,丈夫没有母亲,她不用受婆婆管制生活是很自由的,但她却不能也这么说,否则让阿峻怎么想?
一个因为没有婆婆而觉自得的媳妇,他能喜欢的起来吗?对她来说是婆婆的人,可是他的亲娘。
叶裁裳只有这么劝云霞:“一家子生活,总会有磕磕碰碰的,忍一忍就过去了”
云霞苦笑,“婆婆总着急抱孙子,今儿又要给我夫君抬妾,我这心里,真是难受得很,可还不得不管。”
叶裁裳也不知道怎么劝了,她同是女人,很能理解把别的女人塞给丈夫那种心情,但是她们这样的人家,谁家的男人还能守着妻子过一辈子?
“过些日子,轻轻就能回京了,今日我就是想出去挑着京里时兴的东西给她置办些”,叶裁裳把话题岔到了别处,“你跟轻轻比我熟,到时候给我些意见。”
云霞本就不太好的心情更不好了。
这一日阳光晴暖,空气里的风也是暖的,似乎已经带着了春的气息,上街的人尤其多。而千里之外的西北,同样是一个万里无云的晴天。
午后,乐轻悠坐在小凳子上,乘着温暖的阳光,在光秃秃的榕树下跟崔大娘、嫣红、杜鹃一起做针线。
整个县衙后院儿都被静谧覆盖,叮叮当当敲着换香油的吆喝声、不远处集市上的热闹人语传来,在后衙听得一清二楚。
乐轻悠被太阳晒得有些想睡,手里拿着的针一歪,差点扎到手指头上。崔大娘哎呦了一声,忙道:“小姐,您要不回去睡会儿?”
乐轻悠摇头:“一睡都到后半下午才能起来了”,放下手里的鞋底子站起来,“我在院子转转,对了,你们想吃什么不,我去给你们拿。”
嫣红、杜鹃都摇头。
崔大娘笑道:“小姐不用管我们。”
杜鹃拿起乐轻悠放到箩筐里的鞋底子看了看,说道:“小姐的手真巧,这鞋底子纳得太密实了。”
乐轻悠这是第一次做鞋,还是给方宴做的日常穿的鞋,以前在家时他还不缺鞋穿,到了靖和县,只有嫣红和崔大娘两个人,这鞋子乐轻悠也不好意思让她们做,因此方宴日常穿的都成了官靴。
自个儿穿的都是软底鞋,她做着倒不费劲,前两日崔大娘在凑空给家里的男人做鞋,乐轻悠见了也想给方宴亲手做一双,这才跟着崔大娘学了起来。
仅仅一上午,就累得她手腕酸痛。
“小姐纳得过密了,穿着也不舒服的”,崔大娘从杜鹃手里拿过鞋底子瞧了瞧,说道:“把这三个针眼的距离换成两个就可以了。”
乐轻悠受教点头。
杜鹃说道:“小姐若是做不来,奴婢帮您做。”
闻言,崔大娘看了她一眼,见她神情坦然,才低下头继续纳鞋底。
乐轻悠摆手,“我能做来,不用帮忙。”
她主要是想给宴宴一个惊喜,哪能让别人代劳?
半下午的时候,乐轻悠正埋头慢慢地纳鞋底,嫣红跑过来小声提醒:“小姐小姐,大人回来了。”
乐轻悠忙把针线一收,交给嫣红藏起来,只片刻,一身藏青官服的方宴就大步走了进来。
“三哥,你回来啦”,乐轻悠跑过去,往他面前一站,指了指他手里拿着的两封信,“大哥二哥又有信来?”
“有一封是二哥的信”,方宴牵了她的手,向客厅走去,“另外一封是吏部发来的升迁信。”
“升迁?”乐轻悠问道,“不是三年一换任吗?”
在客厅里坐下,方宴直接拉她坐在了腿上,先拆了乐峻的来信,边拆信时边说:“靖和县今年的秋税只比府城的小一半,良种之事我已上奏,应该是这个让朝廷破了例。”
说话间,往信纸上一扫,笑着低头对怀里的乐轻悠道:“和平郡主?轻轻,你成了郡主殿下,以后可要多罩着哥哥啊。”
乐轻悠扶着他的手往信纸上一看,颇有些无语道:“和平郡主,怎么跟和平大使似的。”
“郡主封号一般都是这样的风格”,方宴好笑道,“若是不喜欢,忽略就是。嗯,二哥信上说,让我一交接完县里事务就带着你回去,接任的是已候缺一年多的同进士。这人应该接到吏部调令就过来了,明天便开始归置东西,先让光伯把行李运回去。”
“真要走啊”,乐轻悠还有些舍不得,“跟县里的人都熟悉了,这一走,只怕以后都没机会再见面了。还有,咱们庄子上的温泉我还没泡够呢。”
“做官便是这样,咱们在这儿有庄子,等以后我致仕了,再带你来玩”,方宴说着,蹭了蹭她温热的额头,“京城府里的两处温泉都建好了,你不想去看看?”
“对了,三哥,你升任到了什么官职”,乐轻悠转头问道。
方宴便打开盖着吏部戳子的那封信,看着笑道:“蜀州知府。蜀州好,天然温泉多,到时买两个带温泉的庄子,你想什么时候泡就什么时候泡。蜀州好山好水也多,休沐时我能带你去的地方就多。”
虽然这么说,对于靖和县,两人心里都很是不舍。
当晚,县太爷调任蜀州的消息便在县衙传开了,从计县丞到下面的差役,每个人都在听到这个消息时沉默了下来。
方大人要走了。
计县丞在家里跟夫人叹道:“一转眼,已是两年多了,方大人竟要调走了。罢了,方大人前程大好,总会离开靖和的。”
两年,计县丞和计夫人外貌上都没发生什么变化,但是他们家的变化却很大,首先他们唯一的儿子中了举,来年就要去参加春闱,其次,计家重新翻盖了一座青砖大宅院,生活水准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看着手上的好茶盏,计县丞忍不住再次叹道:“方大人就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但他这么一调走,我心里还真有些没底。”
旁边,计夫人说道:“我同样不舍得乐小姐,这两年来,她那个茶话会,真真没少给咱们县里妇人帮忙。只是不能因为舍不得,就不替他们高兴,你啊,别这样高兴的样子”,说着也叹了口气,看向已经擦黑的夜空,“等大家都知道了,恐怕都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