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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翻着刚从宋祁那借来的书看的有趣,信就到了。展开一看,登时被上面的大字吓到了,字字刮入纸张中,浸透了信封,上头写着:我要香囊。
“……”除了愣神还是愣神,安然想了想,然后看了看放在桌上的香囊。她还在等宋嬷嬷回来教她箍口子,约摸傍晚就好,那再等一个时辰,让人一起将信和香囊送过去好了。
可是宋嬷嬷今日有事,晚归了。
贺均平见外头夕阳斜落还不见安然有回音,在院子里走了好几圈,想着是不是语气太僵硬了,又提笔写信。
宋嬷嬷回来,家里正吃饭,好不容易等饭吃完,安然便拉着她去箍那口子。等终于完成了,贺均平的第二封信又到了。只看了一眼,安然就咽了咽,完了完了,凶神恶煞的世子哥哥见多了,可啰啰嗦嗦说同一个主题用了三张纸的他分明很不妥呀。不敢再多留,赶紧便让柏树送了过去。
半个时辰后,柏树才回来。安然拉了她低声问:“如何?”
柏树答道:“没见着世子,交给了清妍郡主的婢女。”
“喔……”安然觉得自己总算是可以睡个安心觉了。
清妍从婢女那得到香囊,附耳说是要转交给王兄的,当即笑的捧腹。这回可要好好笑安然,这姑娘家的心分明比她的还重。拿了包裹着香囊的小布包便蹦到贺均平那。
贺均平正想着要不要再弄个“八百里加急信”,就见清妍一脸得意的趴在他窗台往里瞧,看的他脸上一扯,偏头唤下人:“关窗。”
清妍哼了一声:“关吧关吧,安然让我交给你的东西我不给你了。”
贺均平忙过去,笑道:“给我。”
清妍转了转眼眸:“把你的貔貅短刀送给我。”
那名为貔貅的短刀是顺王爷从闻名天下的铸铁师父那千金买来的,清妍垂涎已久,求了许多次,贺均平却不给他。如今想捉弄他一番,谁想他答了一字“好”,便从她高举的手中拿走了小布包,随后手上多了个木匣子。打开一看,刃上寒光凌厉,不就是心仪已久的匕首。正要抬头道谢,就见那窗户已关的紧紧的,半点缝隙也没有。
贺均平揭开外面的方块布,只见一只冰蓝色的香囊静躺在里,扎口是一条半指甲宽深蓝锦,垂挂凝成的结也是深蓝色,而锦缎以浅蓝为主,又用淡蓝、冰蓝、深蓝的线逐渐绣出碧波,如蓝天映照清池,与别人所佩戴以花草鸟兽的香囊全然不同,可因这绣的简单,层次易分,一时也很难认出非出自绣女之手。分明就是扬长避短又别出心裁绣的。
看了许久,心中越发喜欢,轻嗅之,内有干花,略有幽香。待将那半边司南佩放入,又蓦地想起,安然说自己不擅长女工定不会骗他,而且今日午后他才“坚定”的要个香囊。她总不会用半日功夫就绣好?莫非她那日回去后已经在练习,先给他个惊喜?
烦躁了一日的心,悄悄平静。
即便与别的男子见面,对别的男子笑又如何,安然的心还是在自己这的,那又有何惧。
想罢,这才将香囊收到枕边,一夜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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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末,已快到腊月。李三妹和安宁忽然回来了。
说是忽然,是之前来信还说今年不回家,惹的老太太和沈氏一顿叹气,可感慨了没多久,却见两人归来。
两人的房间常年都有下人负责打扫,因此简单收拾下,便可以住。
沈氏见着安宁,果然已是及笄后的模样,发髻也再非那小丫头般,青丝轻挽在后,插了一支普通青铜簪,也没个玉石点缀,却完全符合她的英气模样。虽然合适,可沈氏不愿她这般,拿了那早就准备好的衣裳和首饰,将她好好打扮了一番。
穿着那百花长裙,脑袋上又重了足足两斤,安宁只觉得自己连路都要不会走了。看着她的眉头拧了又拧,安然在一旁可笑开了:“明明是装扮而已,姐姐却一脸视死如归呢。”
安宁看了她一眼,禁不住说道:“等你及笄了,娘也这么打扮你。”
安然想了想,又瞅瞅她头上那一堆的东西和脸上涂抹的脂粉,不由一咽。看着她那陷入沉思慢慢悲痛的神色,安宁微扬了唇角,难得的笑了。
沈氏见她们两人说的欢喜,也不打断,等话说的差不多了,渐渐安静,才道:“你待会不出去吧?跟娘说说话。”
安宁答道:“不出去。”
安然垫脚附耳:“娘手上有好几个相中的公子哥,要给姐姐说媒呢。”
沈氏轻轻瞪了她一眼,生怕把安宁吓跑了:“快些回去睡觉,莫吵了你姐姐。”
安然哪里会怕她,才不走。安宁稍有迟疑:“娘,女儿如今并未有打算嫁人。”
沈氏轻声:“姑娘家大了就该嫁人的,如今你爹是丞相了,即便你本是庶女身份,也能嫁给好人家的庶子做妻,莫怕,有娘在。你先听娘说说那些公子,若有喜欢的娘就替你说,若是没有,再寻媒婆。”
安宁蹙眉,不想忤逆她,可不由得说道:“女儿真的不想嫁……与姑姑一起游历各国,并无不悦。”
沈氏叹气:“你与你姑姑一起那么长时日,她未嫁,别人怎么看她,不用娘猜,也定是不好的,你又怎会不明白。”
安宁说道:“姑姑不在意,女儿也并不在意。”
她本就是个性情凉薄的人,前世被亲人遗弃已受到莫大伤害。今生从沈氏那又重新相信人间有亲情,但她不信爱情,那曾海誓山盟的男子在她得病后不多久就离开了她,此生怕再难将真心交付。倒不如跟着三姑姑畅游人间,也不枉她重活一次。
沈氏这次不愿让步,若这次三妹要带走安宁,她定要到老太太那说的。怕是老太太也不肯让李家出两个不嫁之人吧。
打定了主意,夜里又和李仲扬说了。说了许多话,待问他意见时,却见他神色恍惚,待唤他回神,方才的话竟是一句未听入耳。
沈氏问道:“二郎可是在朝堂上遇着了什么事?”
李仲扬踌躇片刻,才说道:“如今太子未定,大皇子和二皇子皆是皇后所出。两人从很早之前便各自拉拢臣子,我本想做个纯臣,只效忠圣上。只是身不由己罢了,哪里可能让你置身事外逍遥的。这几日大皇子和二皇子皆有派人前来试探,我佯装不知他们话中有话,但此计终归不能长远。”
沈氏皱眉问道:“大皇子为何未被立为太子?不是长幼有序么?”
李仲扬摇摇头:“大皇子敦厚,二皇子机智。太后和皇后都喜二皇子,圣上心思未表明。朝中支持二皇子的人不在少数,但拥护大皇子的人也并不少。兴许是为免两方不合,因此圣上一直未定太子。”
沈氏可算是知道为何他焦躁了,若是这皇子选错了,那日后轻则贬官,重则被当作党羽清除。仔细一想,惊了一身冷汗。轻声问道:“那二郎如何?”
李仲扬捏了捏眉心:“为夫要再好好衡量。”
沈氏倒是想起来:“三妹深谙朝堂之事,不如听听她有何见解?”
李仲扬手势一顿,也想起了还有个屡次点醒他的妹妹,当即让沈氏唤她过来。
李三妹正在前院里领着一众孩子晒月光,美其名曰吸收日月精华。虽然安然觉得吸进肚子里的只是一股冷飕飕的气,越“晒”越冷,偏年纪小的安平和安素吸的分外起劲,纯真无邪,倒叫人不好戳穿。
听见兄长叫自己,李三妹认真拍拍李瑾良的肩:“这里你最大,好好带着弟弟妹妹玩。”
李瑾良苦笑,望着那隐约惨淡月色,又想,大哥愈发的忙了,不知今晚又是什么时辰回来。想到自己也要考功名了,顿时觉得月色更是黯淡无光。
李三妹见下人都被屏退到院中,房里又只有哥哥嫂嫂,已明白五分,笑道:“二哥不去享受下月光么?”
李仲扬可没心情跟她开玩笑,沈氏招她坐下,将大皇子二皇子拉拢的事说了一番。
李三妹细想许久,问道:“你若是做纯臣,皇上定会更加重用。”
李仲扬说道:“皇上会重用,可却得罪了两位皇子。”
李三妹笑笑:“确实是,而且皇上如今双四岁数,若是身体差些,也没几年了,是时候想想该择谁为新主了。”
李仲扬差点没将她撵出去,喝道:“又说胡话!”
沈氏也急忙轻摇了头:“三妹不可说这般大逆不道的话。”
李三妹笑了笑:“二哥支持大皇子吧。”
李仲扬迟疑:“为何?”
李三妹说道:“皇上并非嫡长子,当初继位朝廷经历了一番腥风血雨,最后由太后扶持他登基,渐渐稳定大局。皇上三十年来励精图治,开疆拓土,拓展商路,沟通水系,将建国以后的繁盛之景推到顶峰。他是个自私的人,又怎会让自己辛苦经营的东西让两个儿子争夺皇位而毁于一旦,让二皇子继位有争执,可让名正言顺的大皇子继位却无妨,而且……大概在他自知将死时,也会好好清理一番二皇子的党羽。二哥支持大皇子吧,虽说如今大皇子势力不比二皇子,但太后年老,有皇上帮扶,总有一日会渡过这难关。”
李仲扬看了她好一会,问道:“这些都是你游历各国时知晓的?”
李三妹轻眨眼眸,笑的淡然:“是。”
是与不是,又有何重要。
已非年少,许多事便都会变得不重要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写到三妹都会有种说不出的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