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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先教娘娘休息,天明时分请娘娘前往仪元殿相见。摩格未死,又生出六王的事,胡蕴蓉这两日陪着皇上少不得吹了枕头风,娘娘可想好了要如何应对?”
我疲倦地摇头,水雾蒸起的热气氤氲里有玫瑰芬芳的气味,热热地扑在我的脸上。槿汐舀起一勺勺温热的水浇在我身上,哗哗地水声里听见自己冷静自持的声音,“皇上既然说我惊惧成病,也不说我这病见好,天下做母亲的哪有不关心自己女儿的,合该母亲来瞧瞧我。皇上不许人来惊扰我静养,那么让小允子漏夜去请母亲和九王妃入宫,先去仪元殿求皇上允许探视我。”我缓缓闭上眼睛,“万一皇上真真动气要杀我或废黜我,也算是能见母亲和妹妹最后一面了。”
槿汐闻言不禁伤感,只好极力陪笑道:“皇上哪有不肯的,自娘娘入宫,即便有孕生子时老夫人也很少入宫,总不曾与皇上碰面过。岳母的面子皇上总是要给一次的。”她停一停,“娘娘说的对,终归还有九王妃呢,皇上总不好驳她。”
玉娆,何曾只是有玉娆。
温热的水汽将我温柔包围。其实,更像是个无处不在无法逃离的阴影。唇角泛起一个冷淡的弧度,我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临近天亮的时候,东方露出一丝鱼肚白,然后是渐渐的柔肤粉,浅橘黄,虾子红,一抹一抹映照着澄澈的蓝天。
我只身站在仪元殿中,一袭梨花青双绣轻罗长裙,裙摆上的雪色长珠璎珞拖曳于地,天水绿绫衫上精心刺绣的缠枝莲云花纹有种简约的华美。夏末穿的衣料尚自轻薄,薄薄地附在身上,附得久了,像是涸辙之鱼身上干麸麸的粘膜,作茧自缚。
玄凌并没有说话,只是他的目光那样冷,那样远,仿佛浑身上下都透着寒气。
我垂手道:“臣妾未能完成皇上所托,罪该万死。”
他似乎是笑了一笑,“是该死,但罪该万死的并非这件事……”他没有说下去,我明知却也不问,只是那样默默地垂手站着。
甫天亮的时分,因着殿中深阔,光线依旧有些晦暗不明。近旁的高几上供着一束新折的望日莲,香气清远,淡淡萦绕在人侧。地上印着镂花窗格的影子缓缓移动着,像未知的命运,推动着我逐渐向前。
我静静望着他,“臣妾见罪于皇上,实不敢再为自己求得宽恕,只望皇上垂怜臣妾老母幼妹,还有胧月,她们已在殿外求见了半夜……”
清凉的晨风透进一丝半缕女子的呜咽之声,隐隐听得是玉娆的声音,“公公不必劝了,皇上若不得空,我与母亲再等就是。”
李长的声音又是焦急又是无奈,“唉呦,王妃再这个样子,九王怪罪下来老奴怎么担当得起。还有呢,胧月公主,您可千万别着了凉,快回德妃娘娘那儿去吧。”
胧月显然是急了,她手腕上的银镯扣着殿门有清脆的声响,她道:“父皇!父皇!母妃病重了那么久,您让女儿和外祖母去看看母妃吧!”
玉娆亦凄婉道:“姐夫,请您怜惜姐姐,怜惜姐姐!”
玄凌眉心微微一动,显然是被玉娆和胧月所求打动。我哀婉求道:“皇上随便寻个理由打发了她们就是,臣妾实在不忍让她们伤心。臣妾错得再多也好,但请皇上看在这些年的情分上……”
他瞥我一眼,冷冷道:“你既病着,就不该现在见人。”
我会意,揽裙快步行至御座的六扇“八骏”屏风之后。玄凌扬声道:“让进来。”
我喉头骤然有些发紧,不自觉地收了收臂间的银线流苏,似要寻得一些让自己觉得安全的东西。
我从未这样紧张过,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
或许,这将是我人生中最后一场豪赌。
骤然打开的殿门似涌进一天一地的明光,照得殿中的人一瞬间几乎睁不开眼睛。玄凌微眯了双眼,看着逆光中同时步入仪元殿的三个女子。
三人行礼如仪,玄凌的目光先落在玉娆身上,不由自主便温和了口气,道:“玉娆,什么事慢慢说,不要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