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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越听了蔡卞的话微微犹豫了片刻,这犹豫的神情被黄履清楚地看在眼底。
章越道:“元度的意思,我懂得。但百姓是最难的。朝廷以五比十发行交子,已是从民间获利颇多了,怎好再行此举,差不多便得了。”
蔡卞知道自己说错话了,闻言称是。
众人走后,黄履拉住叶祖洽道:“章丞相的话你不必听,就按蔡元度说得办。”
叶祖洽讶异地问道:“省主,这……”
黄履道:“丞相一心为了百姓,却没有为自己考量,若是兰州一败,朝廷又赔了那么多钱财。丞相又如何向陛下,向百官交待?咱们必须为丞相体谅难处。”
叶祖洽心底一凛,立即正色道:“省主我明白了。恩相待我恩重如山,我自犬马以报!”
等叶祖洽走后,黄履叹道:“天道,犹张弓也,高者抑之,下者举之。不破不立,不立不破。”
黄履是最了解章越的人,当初他奉曹太后之命平抑盐价。
对方先是在交引所里大举做多盐价,之后再反手做空,最后一举平抑盐价,还令朝廷从中获利颇多,这一番翻云覆雨的手段着实令人佩服。
而今为了稳住交子的币值,他怎会不知正确的做法呢?
不过当年因盐钞暴跌之事,破产的商人不少,章越对己说过,他一直心怀愧疚,觉得对不起那些人。
这或许就是章越不肯再用此手段的缘故吧。
……
而在章府中。
章越与蔡卞在庭院里散步。
蔡卞欲向章越解释方才之事,章越笑了笑道:“元度,你不必分说,我知你是好意。不过这点小事安然撼泰山乎。”
蔡卞笑了,他听说当日在御前,官家言亲征之事,结果被章越一句话顶回去。
蔡卞道:“不过陛下近日又在经筵又言御驾亲征之事。”
章越闻言笑了,自己将指挥权下放至行枢密院后,结果这场兰州战役,令官家无从下后手。
所以对于热衷于微操的官家,整个人都不好受了,这是急了。
咱眼前这皇帝可是‘十二道金牌’的创始人。他是有多不放心,才想出这套机制来。
章越就是让皇帝管住手,不要动。
肯定是让官家不高兴了。
章越道:“元度,你侍君也有些日子,以为陛下如何?”
“圣明天纵……”
章越道:“圣明是圣明,不过陛下权力欲太强,对细节把控得无微不至。”
蔡卞道:“学生……学生深以为然。”
很多人不明白上位者对权力那种操纵欲,就好比一般人玩股票,明明知道不要整天盯盘,适当少做操作。
但对方就是忍不住管不住手,每天都想操作,每日都要动一动才舒服。
结果发现频繁买进卖出的钱全部纳了手续费,还不如什么都不干来钱快。
章越道:“官家就是这般,我将领兵之权下放至行枢密院后,他坐不住了。”
“从熙河路至汴京,即便全部耽误,金牌使者一往一返也要二十日以上,如此什么战机都延误了。”
“这就是努力和患得患失的坏处,不是无为之道。”
蔡卞点点头道:“那么敢问丞相心底眼下何事最要紧?”
章越闻言走了数步,从地上取了一段竹子对蔡卞道:“元度,还记得当初我以一竹子与你喻之的事吗?”
蔡卞道:“下官记得。”
章越道:“天道犹张弓也。你用力去弯这根竹子,那么弹回力度就越大,用力过猛,则会折断。”
“就如同令岳的熙宁新法也是一般,力气用得太大了,纵使竹子不会折断,但总有一日竹子会弹回来的,那时候如何?”
蔡卞坚毅并满怀信心地道:“只要陛下春秋正盛,无人可以扭转此势。”
章越道:“你错了,为官第一要懂得‘识势’,大势所趋时,人心所向时,哪怕是天子也无力扭转,必须顺从于大势。”
蔡卞闻言脸色微变。
章越将竹子作势一弹,打得人手心生疼,然后道:“其实伐夏不难,只要持之以恒,五至十年内可以得全功。”
“就怕二事,要么欲速不达,要么半途而废,行百里者半九十!”
“同样要将新法推行下去,不是用力越猛越好。”
王安石,蔡卞心底都认为天子不会摇摆不定,会一直推行新法下去。
但政治不是这么简单的事。
蔡卞犹豫时,却见章越将竹子放在他的手心笑道:“暂不用想这些,等兰州之战分了胜负后,你我再聊这话题吧!”
蔡卞定了定神道:“卞谢过丞相点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