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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的仆从领命,左右扶住身体发软的武承嗣,往正堂而去。
到了正堂各自入席,李彦又吩咐:“你们去煎茶,给国公提神醒脑,帮助回忆。”
“是!”
等到茶端上来,武承嗣终于恢复过来,心中既感屈辱,明明是他府上的下人,凭什么对李元芳言听计从,又有些受宠若惊,李元芳不仅没抓他,还让人给他煎茶,这对于武氏来说可是破天荒的待遇……
李彦查案一向很有耐心,稳定了对方情绪后,平和地问道:“现在想想吧,令尊当年病逝前后,可有什么异常?”
武承嗣想了又想,但还是十分茫然:“我父亲病逝,就是因为不适岭南气候,又有瘴气入体,并无异常啊,与长孙氏更没有关系……”
李彦看向郭元振,郭元振开口道:“可根据岭南的线报,看管令尊的士兵在他临终不久前,也听到院内传来诡异的动静,说是与长孙氏惨祸的那一夜很有几分相似,你对此毫无印象么?”
武承嗣摇摇头:“没有,我们所在的振州,和长孙氏所在的建州,距离很远,听到的消息都是流传过来的,我们全家流放过去后,就没亲眼见过长孙氏的族人,这又谈何联系?”
武承嗣的父亲是在振州死的,靠近海南三亚,端州则是广东肇庆,虽然都属于岭南道,但确实很远。
郭元振也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有几分道理,这两家都是罪族,却不挨着,所能得到的消息,基本是道听途说。
不过他所获的情报,那位老兵说得信誓旦旦,若是信口胡诌,似乎又没有必要,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彦稍稍沉吟后,却是问道:“令尊从生病到过世,大约过了多长时间?”
武承嗣道:“缠绵病榻有半年之久。”
李彦继续问:“那这半年多的时间,你们可有去请当地的医师?”
武承嗣露出苦涩:“我们倒也想请,但振州那地方,根本没有什么靠谱的医师,哦……”
说到这里,他眉头一动:“倒是有一位游方医士,有几分本领,给父亲服下药后,他好了不少,可惜后来那医士离开后,就又不行了。”
郭元振一怔:“医士?是你们的尊称,还是真的医士?”
武承嗣小心地道:“我不通医术,只是觉得他有本领,是不是真的医士,我也不清楚。”
李彦微微眯起眼睛:“这位游方医士的相貌体态,口音特征,给令尊开的什么药方,你还记得吗?”
武承嗣低声道:“我至今连《说文教义》中的字都记不熟,多年前的细节,哪能想得起来?”
郭元振见他说着说着,都要哭出声,对于这等蠢货也有些无奈:“那你还记得什么,任何可以帮助寻人的细节都好,此人既然行走各地,如果你们武氏与长孙氏真的还有关联,那他就极具嫌疑!”
武承嗣垂着头不说话。
李彦则道:“周国公近几日,是不是没法入宫,向太后请安了?”
武承嗣身体颤了颤。
伤口又被撒盐了。
李彦倒不是故意刺激,而是评价道:“以周国公的年纪,习武是肯定迟了,学文看来也略欠天赋,想要引发太后的关注,其实内卫的查案之责,是很好的尝试。”
“你那二弟武三思,也曾有这个想法,不过看到内卫忙碌了一天,顿时打了退堂鼓,明显是吃不起半点苦头。”
“我看周国公倒是能吃苦的,此案又与令尊有关,可有兴趣好好查一查?”
随着李彦的讲述,武承嗣缓缓抬起头来。
此人的能力很差,却真的挺努力,原历史一直卖力地为女帝登基造势,虽然手法粗劣,不外乎进献祥瑞,愚弄子民,但由于那时武后大权在握,朝堂上的宰相们被她一个人耍得团团转,武承嗣的活动,还是起到一定作用的。
所以武则天后来暗示,会立武承嗣为储君,武承嗣狂喜,跟李旦两人争夺权势,吸引了忠于皇室的老臣大部分注意力,等到武则天彻底稳固朝局,立刻翻脸不认人,让李旦和武承嗣一起靠边站,把废帝李显接回洛阳。
这一手太绝,李旦本来就是赶鸭子上架,心态倒好,武承嗣当场病倒,很快就开了席,相当于被活生生气死的。
死了还不说,儿子武延基后来还被武则天拿来立威杀掉,一家人彻底边缘化,梁王武三思接替其位置,成为武氏的头面人物。
至于武则天后面有没有立武三思为太子的想法,就只有她自己清楚了,也许是动过念头,被狄仁杰用那著名的“未闻侄为天子而祔姑于庙者也”说服,也许只是故技重施,逗着群臣玩,毕竟立储是最能做文章的政治事件。
而现在武承嗣经历了种种打击,在意识到自己真的文不成武不就后,一根救命稻草递到面前。
他仔细打量了李彦一下,想了又想,终于想到了一个合理的猜测:“这李元芳杀我等外戚杀得狠了,肯定是被御史台针对,要趁势缓和我们双方的关系了,好机会啊……”
意识到这点,他握紧拳头,眉宇间迸发出上进的光辉,默默起誓:“我一定要把握住机会,为姑母争光,得到重新入宫问安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