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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叔叔你看。”她把纱布再掀开一点儿,露出金黄色的鹅蛋大的小饼子。
男人嗅了嗅鼻子,“还挺香的,你们自己炸的吗?”
“是的,萝卜是自家种的,很甜很新鲜。”春晖露出白白的牙齿,还好,她随身带着小手帕,刚到就沾了水帮爸爸擦过脸和手,不然灰头土脸的别人还担心不卫生呢!
果然,男人见他们虽然穿得破烂,但人还挺干净,伸出手来指甲缝也没黑黑的,倒是放心了:“给我来两个。”
“好嘞叔叔,开张生意,算您一毛钱一个行不行?”其实她心里也是打鼓的,毕竟水饺也才三毛钱一碗,这饼子价格会不会太高了没人买?
可她忘了这是阳城市!是整个西南最大最有规模的资源型城市,不是大河口那样的城乡结合部,煤厂工人是真不缺这三毛两毛的,“行行行,你们明天还来不?”
春晖一喜,太好啦!
“来呢,叔叔给。”没有后世的包装纸和塑料袋,干脆把荷叶剪小,巴掌大一块荷叶正好够包一个饼子。
关键荷叶也是洗过的,没有尘土,青青翠翠的包着金黄的饼子,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男人递过去两毛钱,站在边上就吃起来。
猪油和的,就是脆!
又香又甜,还管饱,吃完两个不过瘾,“再给我来四个,家里孩子也馋。”
得,一下子就卖出去六个,父女俩这才找回两分自信,崔建党咧嘴笑道:“还真能卖出去啊,一毛会不会太贵了?”
春晖也拿不准,毕竟城乡差距摆着呢,“先卖卖看,要嫌贵咱就降一分两分的。”反正只要不低于八分,都是意外之喜。
有了这个开头,接下来,下夜班的工人更多,三三两两哈欠连天的往外走,春晖专找这样的“潜在客户”问,问十个总有两三个愿意买。他们没赶上早班来交接的,不然还能再多卖几个出去。
但饶是如此,也已经非常不错了,毕竟同类产品不少,卖油条的,卖馒头包子的,还有一个更奢侈,居然卖茶叶蛋!
妈耶,光白水煮蛋就够好吃的了,茶叶蛋得好吃成啥样啊?崔建党咽着口水,尽职尽责做好一名观察员,但凡哪儿有个风吹草动,立马准备跨上自行车就跑。
可能是上天眷顾,也可能是周末治安队的放松警惕,直到中午一点卖光萝卜糕,他们也没遇到来抓人的。
崔家人没想到,第一天做生意就来了个开门红!
一切原材料都是自家的,相当于净赚了五块钱,这可是相当于老头子上一个星期的班啦!要天天有这赚头,那一个月就是一百五十块,哎哟,这可真是想都不敢想的呀!
现在,大家都后悔饼子做太少了,早知道中午就能卖完,应该做百八十个才对,那一天就能挣十块,一年就是三千六,别说还买房子的债,就是再盖一座大院子也够啦!
崔老太激动得双手颤抖,难以置信的,把一堆毛票硬币数了又数。以前卖兰花卖西瓜虽然挣得更多,可那感觉都像捡来的,不真实。今天的萝卜糕却是大家齐心协力做出来的,从剁萝卜到发面揉面,那是真真实实的!
这冲击性可不是一般的大。
王二妹想要趁机把这项“工作”固定在自家男人头上,可刘惠比她还快,扶着肚子说嘴巴淡,想吃酸的,“娘明儿就让建国去吧,顺便帮我称一两话梅回来。放心,话梅钱我待会儿就给他,绝不会占用家里的钱。”
她都说到这份上了,王二妹找不到借口拒绝,总不能说让崔建党给她买吧?这像什么话。
崔老太当场抽出五毛,“这主意是咱们友娣想出来的,就该给她奖励,谁要想哄她的钱,看老娘不撕烂她的嘴!”
刘惠讪讪的,她倒是想哄,可这死丫头天天睡东屋,防她跟防贼似的,她连边儿都挨不上,她真是有苦说不出啊!
星期天,大家做了一百个萝卜糕,让友娣跟她爸去卖,当然,有春晖传授买卖绝学,她又机灵,为了口吃的那是啥好听话都能说出来,效果比春晖出马还好,下午六点半就到家了。
黄柔等不及自行车回来,四点多就动脚出发了。
回到宿舍,趁着天还没黑,她把穿回家的衣服裤子洗了,又把宿舍里里外外好好的打扫一遍,水泥地板拖得干干净净能当镜子照。其他同事从门口路过,都说小黄老师可真勤快,谁做她室友谁幸福。
黄柔本来就爱洁,也不爱跟人计较,尤其俩人住一屋,谁多干点儿谁少干点儿那都是无所谓的。
“黄老师,下头有人找。”卫老师“踏踏”着一双圆头皮鞋,倚在门框上。
黄柔知道她想听啥,认认真真看了眼她的皮鞋,“卫老师这新皮鞋真好看,衬得你脚特别白。”
白是白,可脚胖啊,多余的肉都快从皮鞋框里溢出来了。
“哎哟,我倒是觉着一般般,也就老夏这种大老爷们,不会过日子,偏说这皮鞋衬我,我不要硬拉着我进去……市百货商店呢,一双快顶上咱们一个月工资了!”
为了炫耀,黄柔都锁好门下楼梯了,她还跟着。
楼门口停着几辆自行车,有新有旧,这年代偷一辆自行车三年起步,所以大家都放心,不用锁。
“诶,人呢?”
“这儿。”自行车对面是一株腰粗的桂花树,细细的叶子掩映下,一个高个子男人招了招手。
黄柔眯着眼看过去,他怎么来了?
不是让幺妹告诉他,明天中午一点再来吗?她还打算把明儿下午的课调一调,好好把话说清楚。
顾三看她不过去,索性大长腿一迈,咚咚咚就过来了。“不是有话要说?”
黄柔环顾四周,楼门口进进出出都是同事,她只能叹息一声,“出去说吧。”
她走在前面,男人就慢慢的适应着她的脚步,跟在她右后方……这是遵从的意思。
其实,他真的是个不错的男人,虽然以前是挺刺头的,可自从入伍后那也算改邪归正了,以后又有大好前程。“顾学章同志,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想法,但我明确告诉你,请你不要再给我们送任何东西,也不要再给我们写信。”
男人顿了顿,心里苦涩,嘴里却道:“那你给我写吧。”
黄柔一顿,他还装傻?
这叫啥,死皮不要脸!
黄柔被他癞皮狗似的态度惹毛了,几乎是恼羞成怒的说:“我也不会给你写!永远不会!”
顾三顾三大跨步走到她前面,蹙眉看着她:“那你忘了?”
黄柔以为他又要扯那些他自以为是的“交集”,头疼极了。
“忘了五年前给我写的了吗?”
黄柔一愣,“什么时候?”
“五年前,整整三个月才给我回信。”
黄柔彻底被他说糊涂了,“我五年前给你写过信?”
男人也愣了,顿了顿,她的错愕不是装出来的,某种可能性浮上心头:“莫非不是你?”
黄柔心头一跳,看他言之凿凿的,应该是有“信”这回事,而她确定没写过。所以,是谁冒充她,给他写信?她那时候连他是谁都不知道,莫名其妙给人回信,这不是给他幻想害了他吗?
顾三抬头看天,还没黑透,月亮已经慢慢爬上来了,天边零星挂着几个亮点,微风拂来,空气里都是夏天的气息。
虽然才五月份,夏天已经来了。
就像那年的夏天。
他忽然轻笑一声,原来如此。
他曾恨她为什么那么刻薄,那么狠毒,不止把他骂得猪狗不如仿佛一辈子爬不起来的死鱼烂虾,还说他这样妄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活该一辈子娶不到老婆,活该生孩子没屁眼。
那一个个恶毒的字眼,曾让他躲被窝里默默红过眼。被心爱的女人如此不留情面的辱骂,他觉着自尊受挫,觉着自己活该,活该眼瞎!
可他心里就是放不下,这种既喜欢又总是被伤害的日子,他整整过了五年。心里阴暗时,他也曾幻想过,终有一天,他一定要把她狠狠地压在身下,狠狠地问问她,她这块天鹅肉怎么就让他给吃上了?
然而,现实给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