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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岁那年因为郭巧芸,钟蕾被父亲骂出家门,那一夜是小乐陪着她哭、逗她笑、伴着她迎接到了她的初潮。现在想起来,她在少年时代所经历的所有大事,几乎每一件都有蔡小乐的痕迹。蔡小乐,任何人的一生中都没可能存在第二个可以这么好的朋友,钟蕾也一样,再没别人。
初春的季节来了寒流,这个傍晚格外的冷。
孤独的人,其实格外害怕孤独。因为身边没有什么人,所以那寥寥无几的、陪在你周围的,就格外重要。柏塘的天空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灰暗的?不再像她小时候的模样;那个时候,还能叫蓝天。
其实刚刚,她真的很想揪着蔡小乐的脖子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明明看见了那张收据却不肯站出来说一句话,这跟心甘情愿给齐盛尧当走狗有什么区别?
或者说,她也可以大度一些,一笑置之。告诉自己,事实上就当时那种情况来说,在那么‘确凿’的证据面前,顶着朋友的关系闯进法庭说自己曾经见过那么一张收据根本于事无补。很有可能,如果蔡小乐真那么干了,搞不好就会以扰乱法庭秩序或者涉嫌作伪证的罪名被逮捕起来。
以上种种,都可行;可是要命的,她都不想行。
钟蕾拨了拨脑后的短发,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该想些什么,一团乱。还憋得喘不过气,胸口闷。
街道上那么多的车,城市那么拥挤,可这世界,一下子显得那么空旷……
不知不觉中走到了齐家琛公司的楼下,从没像现在这样想见到他。她想见他,却又不知道凭什么见他:失魂落魄地走到他面前、扑到他怀里哭诉自己遭到了背叛,先抹他一西装鼻涕眼泪再说……她实在缺乏这种爆发力;那么随便找个合理而又拙劣的借口,去同他说几句话也好,她偏又不屑。
腿上这时候才觉出酸麻,一时间竟没有一丝气力再前行下去。到了这个时候,不得不承认的是自己的失败。说什么眼界高、原则性强、个性太独什么的都是假话,现实只有一个——竟然没有一个合适的人能在此时陪陪她。
垂头丧气中正准备叫出租车,听到不远处一道颇为熟悉的声音,钟蕾回头,原来是齐家琛的助理田大力。
这位兄弟还理着一根根挺在头上的时髦发型,配着合体裁剪的单排扣西装,时尚的男白领;此时正追着一个人从大楼里跑出来,面呈焦急的复杂之色。
走前面那个人钟蕾倒也认得,齐家琛公司的副总,姚远。
“姚总,齐总也是一时着急,你别太在意,他不可能真就同意你离开恒远。你在恒远这么久,齐总的为人你不是不清楚……”
“就是因为太清楚了,”姚远没等田大力说完,气气地打断。他的语速很快,清晰而有力,明显带着情绪。“你说齐总以前什么时候做过这么糊涂的判断?!谁都知道,让那些小公司挂靠在我们恒远名下,从近期看是能提高公司的营业收入没错,可长远呢?它们没资质、缺少信誉担保,甚至很多根本就是皮包公司,这些人顶着我们恒远的牌子会有什么后果?这么简单的道理连小学生都懂,他怎么会不知道?”激昂的声音瞬间停止,两个人都面色艰难。
“齐总也是没办法,现在公司不是有困难么……”
“好好的公司不好好经营,非要跟齐氏集团做那些无谓的、不自量力的意气之争,搞到现在不得不用这些不知所谓的挂靠费来维持公司的收入。我为恒远工作了七年,大力,七年啊!就算是公司是齐家琛的,可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自己把恒远的招牌砸烂!我刚刚表示一点异议,他就拿出老板的派头来,这不明摆着让我卷铺盖走人么?!”姚远气难平,田大力只好尴尬地陪着笑脸安抚。
“他也没这么说啊,还不是你自己一生气把工作牌子拍会议桌上了。”
姚远脸上一冷,再开口却是苦涩,“我承认我是有点激动,本来寻思着能把他拍醒,谁知道是给自己拍出了恒远。”
“姚总,这么着,你也不用就辞职,什么事都有个回旋的余地。毕竟是经营理念有差异,这不算什么大事,不是非要闹到离职不可。”
“再说吧……”姚远满目欷歔,勉强一笑,有些不甘地坐进了自己车里。临走,却还是降下车窗对着田大力嘱咐了一句,“你还得跟他说说,那个挂靠的事儿,真不靠谱,不能让他犯糊涂。”
姚远开着车行远了,田大力也转回了写字楼里,钟蕾看着那闪亮亮的门厅玻璃,感觉身上最后一丝气力也流淌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