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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意,迅速溜走。
卫兵没有阻拦,似乎老伯爵早就猜到了会有这么一幕,提前安排下了。
直到退回到界桩内,齐国公才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有余悸。
在谈判中把人逼死这种事,齐国公可真是第一次见到。
“守常啊守常,你这真是……哎,让我怎么说?”
刘钰愕然道:“难不成国公不该说,幸好我做出决断,要不然就没机会完成签约了?”
“话虽如此,可是……”
“国公放心。这老头儿刚才全程清醒,没有问题的。再说了,他出生的时候,太祖尚未崩殂于九宫山。人有生老病死,七十可称古稀,他都八十多了。再说,他又不是第一次在这种条约上签字了。我这也算是为罗刹诸人着想。”
“怎么说?”
“他要死了,罗刹谁人肯来?彼得已死。彼得若活着,打输了谁来签字都行,大不了日后打回去,威望既在,谁也不敢说什么。如今彼得已死,其妻亦亡,罗刹朝臣忙于党争,谁会在这时候来趟这趟浑水?他死了,彼得堡那些人只怕高兴还来不及呢。”
齐国公微微摇头,道理虽说是这么个道理,可这种事实在是第一次见到,总觉得有些过于逼迫,实非天朝气度。
回到己方的帐篷,小心地将那三张纸装进了木匣中,仔细保存好。
等到纸张装入木匣,盖上盖子的那一刻,刘钰和齐国公同时出了口大气。
总算是完事了。
简直像是做梦一般,朝廷的底线就是黑龙江,两人却把边境线愣生生向北讹诈了千里。
如今条约已签,再难反悔。
“如此一来,只需要等罗刹那边派来新的特使,跟随一起入京即可。剩下的界桩等,自留下人在这边处理就好。”
齐国公又一次抚摸着那个盒子,像是把玩一件珍奇的宝物。
半晌又道:“这条约别的都好,就是有一件事我不太明白。既是开埠,难道不是为了收税?这税率如此低,能收几个钱?”
齐国公还不知道皇帝的内帑要伸手的事,刘钰也没说,只是笑道:“国公啊,哪有两家卖同样的东西,自己不降价反倒加价的?茶叶、大黄,俄国人自不能产,可是日后棉布等,俄人或可自产。如今关税既低,日后俄人西伯利亚,必然多用中国布。”
俄国有啥可卖给天朝的?图拉兵工厂的枪,自己用都不够,刘钰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东西需要加关税收俄国人钱的。
这个简单的重商主义关税问题,齐国公仍旧不是很理解,反问道:“如此商人得利,于国何益?”
“国可非只是户政府银库啊。日后若是与西洋人贸易,生丝、茶叶等,自是要收出口税的,反正他们也不能产。”
“但另一些东西就不能收重税,这需区别对待。如瓷器,明末之乱,江南动荡,恐怕日本国瓷器必趁机出口西洋,这就需考察后选择收多少税,才能使日本国瓷器难以争夺我朝之利。”
刘钰大致解释了一下,又道:“再者,此地若收重税,俄人运转到欧罗巴,不能得利,只怕边埠日废。虽说少收了税,可是商贾往来,沿途人口驻屯,对国朝是有利的。不能只算银子啊,若是只算银子,北地拓边可是赔钱的。”
齐国公琢磨了一阵,点头道:“嗯,大有道理。缩边之祸,前朝为鉴,不可只算表面的银钱。不过朝中所看的第一功,必是拓土之功。这些东西,倒未必有人在意。”
刘钰摇头道:“以三十年论,拓土为第一功。”
“以百年论,我以为,还是互派使者为第一功。”
“若是兵革不利、西学不兴,纵然此时得土,百年之后又岂知不能丢土?所以此番谈判,我最在乎的,还是互派使者一事。还请国公回朝后,一定帮小侄促成此事。”
齐国公知道刘钰一直在乎的就是这件事,之前也曾说过“卖的不够”这样的话。
如今条约已签,大功告成,刘钰出力极大。既是有这样的请求,齐国公自是应允。
“我虽不太懂,但我信得过你。你既如此在意,回去后我定尽力促成此事。况且,唐时长安,亦有胡人坊嘛。我朝既有比唐之心,这么做也非不可。你身弱,扛不住,我来抗就是。”
刘钰郑重地行了一礼,齐国公也受下了,算是达成了个无言的契约。
之后的两个月,熬到了新年,俄国那边之前谈判的萨瓦伯爵终于再次露面。
俄国果然出了大乱子,不但之前掌权的缅希科夫被拿下,小沙皇更是决意把首都从彼得堡迁回到莫斯科。
齐国公这些日子也挺刘钰说了不少罗刹的事,心中大喜:彼得迁都,乃永乐迁北、赵匡胤欲迁洛阳故智。刘守常一直担忧的罗刹变革、富国强兵之事,休矣!小沙皇不过11岁,懂得什么?朝政必为莫斯科之旧党把持,国朝北疆数十年无忧矣!
萨瓦伯爵也没有再提边境条约的事,而是向齐国公发出了两国签约之后的第一封正式国书:沙皇彼得二世,将在明年举行登基大典,希望大顺履行条约,派出使团前往莫斯科观礼。
而他,也将带领一支1500人的庞大使团商团,跟随齐国公和刘钰,一同前往京城,商定贸易细节、使者驻派等问题。之前走私就占到俄国进出口贸易总量5%的茶叶大黄贸易,必须要尽快恢复了,朝局正乱,这等原本彼得收归官营以作军费的买卖,此时不知多少公爵伯爵盯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