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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查德欲言又止。
他侧身坐在床边,笔直的后背不似往日那般挺拔如松,而是从肩膀开始稍稍弯下,手扶着床沿,臂上的肌肉完全放松着。
他面对艾文,或许可以冷下脸训斥,可以狠狠,却始终无法若无其事地站起来,将庄严的衣袍整理妥当,再毫不留念地离开房间。
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艾文等了许久,也不闻任何声响。
没有皮质与光洁的地面之间的摩擦声,没有圣骑士广场上白鸽整点传来的鸣声,也没有人语与空气颤动着的和声。唯有风细腻地穿过偌大的王城,婆娑的绿树杈,又顺着梨木窗户追入富丽堂皇的房间里,勾起了金色的发丝。
艾文想起清晨时,他偶尔也会站在窗前。自己的寝殿朝着训练场,一大早便有几个身着盔甲的勇士们汗水淋漓地迎着朝阳爬上一根顽强的石柱,传闻那是上帝的武器,才能百年屹立不倒。他常常看的津津有味,毕竟早在十几岁的时候,他就已经征服了这根石柱,用一星期抬不起双手的代价。
然而理查德公爵不像他一样,对生活的品质并无要求,在长年累月的刻苦训练下,只要有一张还算过得去的行军床,便能安心睡到天明;从墙壁上凿几个手掌大的孔,便能认作是窗。
理查德会命人将天花板雕出镂空的鲜花,让下属在拍卖会上买断一种丝绸,用来做得体的戎装袖边,也会用王城最奢侈的木材做一扇窗户的边框,揽下整个王城可以媲美国王寝宫的风景。
身份有高低之分,性格完全不相似,甚至连生活上的点滴都有着天差地别。
艾文感觉到床边有一块凹陷了下去,显然是人还没走。他强迫自己闭着眼睛,心中却如棉花堵着一般,怎样都闷的慌。
他忍不住悄悄将眼睛睁开,可视野有限,寻不见对方,只能又将头侧回来。
理查德一直注意着艾文,他听呼吸便知道艾文没有睡着,只是不忍打扰对方,也不就此愿意离开。对方稍微动了一下,他就转过了头。
他的眼神不再锐利,虽然没有笑容,却也不那么冰冷。
理查德将手伸进艾文身上盖着的绒毛被,艾文往后缩了缩,却还是被人摸索着握住了一只手。他手上的枪茧不比艾文的少,掌面宽大,手指修长,就这样手心贴着手背还不满足,直到将人的掌心牢牢控制住了,才不再动作。
艾文也没有挣开,两人便沉默地对视了半晌。
“对不起。”理查德说道。
“对不起什么?”艾文反问。
理查德斟酌了一下,他很少会这么犹豫:“抱歉让你输了比赛。”
“你不必为此感到抱歉,这也有我的一份。”艾文并不领情,“况且就算在正常情况下,我也难以战胜袖珍骑士。”
理查德握紧了艾文的手,像是怕他跑了一样:“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艾文。我从来不希望看到你受伤。”
“是啊,你反正从来不会捅我刀子。”艾文面无表情地说。
理查德语塞。
“我觉得你需要跟我解释其他的,”艾文说道,”就比如……”
他戛然而止,微蹙起眉头,趁理查德不注意,将手抽离了对方的掌心。
“我真的要休息了,理查德公爵。等我伤好得差不多了,我会让卡夫卡来送谢礼的。”艾文将被子往上一拉。
他说罢羽睫一颤,眼睛紧紧闭上了,似乎是连耳朵都上了两道枷锁。
许久,只听见轻到几乎不闻其声的叹息。
艾文感觉枕边一重,面前忽然被温热的鼻息占领了,对方的味道太过于熟悉,呼吸声小幅度地触碰着脸颊,有轻微的痒意飘过。他最终在艾文白皙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吻,只停留了一小会儿,如蝴蝶触到了采花孩子们挺翘的睫毛,惊了一下,便稍纵即逝。
在两人相处不长的几个月里,他们不常亲吻。情到浓时,相互拥抱着,撬开对方纯白的贝齿,舌尖交缠,总有些绮丽的意味。
如此亲昵地吻着额头,还是第一次。艾文几乎可以想象理查德的表情,那一定是他从未见过的。当人们将一身坚硬的盔甲都卸去了,是主动像你展示他们的脆弱和无条件的信任。
艾文猛地睁开眼睛,勉强撑着身体半靠在床头。
可床边并无一人,对方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的大门静静地打开着,阳光似乎追着缝隙探了进来,用斑驳的明光扑洒出了一条又直又窄的小路,一直延伸到床头,碎光四溢。
艾文怔怔地倚着床头,脑中一时一片空白。
寝殿的另一边,理查德将手搭在圆桌上,如瀑布一般笔直的黑发高高束了起来,他垂直嘴角,鼻梁如剑一般高挺。
下官里奇托夫将一张满是墨水的羊皮纸递给他签字,他正要下笔,突然一顿。
里奇托夫小心地询问着理查德:“大人,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吗?”
理查德没有点头。他的眼睛注视着崭新的羽毛笔,少顷,有些疑惑地问道:“若是想取得一个人的原谅,要如何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