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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能成其大者,皆非一人之功绩,而是数代之操劳,你们功不可没啊。时候不早,我也该去祖师殿拜拜了。”
方丈起身欲行,众长老陪随,被方丈打住,笑说:“你们就不必去了,难道还担心为师太久没回来找不着路?”
临走前方丈对执事长老道:“现下寺内弟子已经不少,不免鱼龙混杂稂莠不齐,无论是佛学还是武学须是求精慎广。今后暂且不再收弟子入寺了。”
执事长老道了声“是”。
方丈别下众人,独自离开长老殿。
殿外有青石板铺成的小径向右延伸。这是从东峰主峰到侧峰的一条小道,祖师祠堂就在侧峰之巅。
这条道玄觉不知走过了多少遍,哪里有一树柳,哪里有一株梅,哪里会转弯向上,哪里有山泉流过,他都记得一清二楚,谁让他两三岁时就踏上了这条路呢。
一开始只有他与师叔两个人走,师叔走了就他一个人走。后来他有了第一个弟子,第二个弟子,第三个弟子,到最后,是他们七个人一起走这条路。
从山下走到山上,再从山上走到山下,繁花乱草里走出了偌大个云隐,荒山云隐由是而来。
如今又是他一个人走上这条路,一切都不曾改变。曾有禅师这般说:参禅之初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禅有悟时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当其彻悟时看山仍是山,看水仍是水。
他想禅师这般说,仍是分出了个境界高低。在他看来,初时的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和此时的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别无二致。
山依旧是山,水依旧是水,而人也依旧是人。玄觉还是玄觉,没有初悟,没有彻悟,他的变如不曾改变。就像他儿时这般走,耄耋之年也是这般走,哪有什么不一样的。
日已西下,他站在祖师殿门口,心想自己天资平庸、无才无德,兀兀穷生不过转了个大圈,起点与终点相接,到底是修得佛还是未修得佛?
玄觉苦笑摇头,推门进去了。
祖师殿供放着自迦叶祖师以降历代方丈,长老的神位。到他这代刚好是第十五代。这里不许弟子随意进入。打扫、添香油、换供品都是长老们亲力亲为。
方丈取香,点燃,三拜,恭敬地插在香炉上,然后一一擦拭那些早被擦得片尘不染的牌位。
方丈法号玄觉,是玄字辈最小的一位。还在襁褓时就被送到寺里,他不知那时寺里还有许多人,也就更不会知为什么某天过后寺里再无一人,自己成了唯一一个玄字辈的和尚。
后来普真师叔出现,把自己养大,除了自己师父法号普执,和这里叫云隐寺外什么都没提。
十岁以前他跟师叔学佛,修佛。十岁以后他与山里飞鸟相伴,走兽为友。二十岁后云隐寺有了香火。四十岁他收了第一名弟子。八十岁他的弟子有了再传弟子。一百岁云隐寺名声渐起,被招为七脉之一。一百一十岁他第一次下山,身赴凡尘。
玄觉将最后一块牌位擦干净,放回到供台上,躬身一拜。
“师叔,弟子去体验了师父所说的凡尘,那的确是个让人喜欢的地方。比云隐更热闹、更漂亮,有很多好玩的、好看的,也有数不清的好吃的。可我,我还是更喜欢云隐。”
这哪里像是百岁高僧口中说出的话,岂非更像是十岁孩子的口吻。师叔离开他时他岂不正是十岁?
他说话时语气特别轻松,像极少年,是说喜欢时,喜欢就是真的喜欢,是能说的出好的喜欢,是喜欢上了就想占有,就想保护。像个孩子,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时间倏忽而逝。
一百二十岁,他回到云隐。
祠堂里最后一缕斜阳消失,太阳落下山头,去照亮别处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