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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算计,他怎么会不知道,可是,阿玛也说了,当初救他的那枚丹丸,是弘曜额娘仅有的救命丸,给了他,再没有了,这些年,他连一丸万金难求的养生丸也用过好几瓶,可是,这身子也照旧养不过来,到了这个景况,便是连阿玛也放弃了,这才会在他再一次提出要回到额娘身边后点了头。
闭上眼,脑中闪过在东小院中的一幕幕,弘昀知道,他的心思,从没瞒过弘曜的额娘,所以,除了为他准备调养身子的一切所需,她从不做多余的事,她待他客气却也疏离,虽然用心,却又从不过线,把他当一个孩子照顾,心里却一直把他当做一个大人尊重,所以,她由着他亲近额娘。
弘昀伸手按着胸口,急促喘息,她从来不稀罕多一个儿子,一个心里想着自己生母的儿子。
“弘昀,弘昀。”李氏惊吓地看着脸色苍白,满头大汗、连呼吸都无比困难的大儿子,一跌声唤人取来药丸服侍他吞下去。
止喘的药丸服下一刻钟,弘昀的喘息终于平缓了下来,他睁开眼,歉意地看着一脸惊怕的李氏:“额娘,儿子没事儿了,你别担心。”
李氏跌坐在榻前的椅子上,低声哽咽:“好好的,怎么就犯病了?”
弘昀苦笑,“弘曜的额娘说了,儿子心肺伤损过重,情绪一激动就会犯病,今儿是儿子不好,动了嗔念,以后儿子一定注意不再这样了。”
不能大喜大悲,不能发怒,不能吃咸的食物,不能吃太油腻的食物,可以驭马,却不可快,不能开弓,于是便不能射猎;不能冷,不能热,不可太饱,不可饥饿,不能去人多的地方……
他明明是个十五岁的少年,本该风华正茂,却活得比六十多岁的皇玛法还像老人——这样的他,即便娶妻,也不过是让一个可怜的女人陪着他守活寡罢了,如此,又何必呢。
弘昀睁开眼,看着榻边的李氏:“额娘,儿子要养身子,你跟嫡额娘讲,娶妻的事等儿子过了二十再说吧。”
李氏满脸惊异抬头看着弘昀:“为什么要等二十?娶妻本就是让她照顾你的身子骨儿,你怎么反倒说为养身子不娶?”
弘昀深深吸了一口气,心里第一次感到了疲惫,只是,他却不得不说:“弘曜的额娘说,男儿的生长会持续到二十岁,儿子想等等,再等几年,看身子能不能好点,儿子身子若好了,以后选妻的人选,就能扩大范围,就能给你选个满意的儿媳妇,儿子现在的身体,便是娶回一个,也不过是摆在那里看,说到照顾儿子……”
弘昀的目光落在一直默默站在角落处长相平常,却行事周到、细心体贴的大丫头:“小东一直做得很好。”
顺着弘昀期盼的目光,看了一眼一直垂头站着的十三四岁的小东,再想想方才儿子不过是听着自己哭了一场,便急得犯了病,如果意愿被违背,儿子又会怎么样?
李氏不敢想,于是不再坚持,抬手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行了,你打小就是个有主意的,既定了,额娘就听你的,去找你嫡额娘,咱们再养几年再成亲。”
看着李氏答应下来,弘昀顿时松了一口气,因为心里轻松,加上方才用的药,弘昀的脸上少有的显出了几分红润,那明显好了几分的精神头儿看得李氏连最后的几分不甘也只能歇了。
弘时脾气大,一不顺心就闹就吵,她平日万事就只能顺着;弘昀很孝顺,可是,为了他的身体她仍然只能顺着。
李氏抬起头,茫然看了一眼屋外的碧空,艳阳——她这一辈子,在家顺从父亲、出嫁了万事顺着主子爷,生了两个儿子,也只能顺着,她这是做到女诫所言的谦顺了吧?
那么,为什么王爷却更宠爱任性的茹佳氏,却将她完全丢在了脑后?
男人果然重色更甚于重德。
看着又开始出神的李氏,弘昀叹了口气:“额娘,弘时装病的事,阿玛指定知道,他虽不说,可连五岁的弘旲都一直跟着阿玛下地,大了弘旲五岁的弘时却怕苦怕累,额娘,如果弘时一直躲懒,对他,对额娘都不利,你抽空劝劝弘时……”
“我躲懒?”一个嚣张的声音从屋门处传入,找断了弘昀的话头,弘昀皱眉看去,却见十岁的弘时一脸不驯走进屋,抬脚便踢翻了门口一人高的花瓶。
唏哩哗啦的瓷器碎裂声中,弘时一脸桀骜看着躺在榻上的哥哥冷笑:“你能耐,你去啊,做什么让额娘劝我?那玉米地里多累多苦你知道吗?不知道就别说话,行不行?没人会当你是哑巴。
说什么我不去对额娘不利,哼,你自己打小就学着讨好东小院,连个丫头的名字都叫小东,现在还要我也学你去讨好茹佳氏那个女人,弘昀,我告诉你,爷骨头没你软,爷顶天立地,这脖子,弯不下去。”
弘时的话,太尖锐冷厉,冷得弘昀四肢发颤,心底发寒,他看着这个自己回护了十年的弟弟,第一次开始自问,自己忍气吞声所做的一切,真的值得吗?
李氏看着目光胶着的两个儿子,无措又无力,怎么办,她该帮谁?
“你骨头软,脖子弯不下去?”伴着沉郁危险的声音,在李氏的左右为难之中,一身农装的四爷迈步跨进房。
站在门口,男人冰寒的目光扫过回头看到父亲脸露惊骸的弘时,落在脸色惨白同样惊怕不安的弘昀脸上。
看着这个体弱的儿子,四爷目光中的冰寒一敛,叹了一口气:“李氏,弘昀,出来给圣上磕头。”
说罢,再没看弘时一眼的四爷转身便出了房。
弘昀用虚软的胳膊想要撑起身,可是,心中惊惶的他却屡屡失败,最后,还是小东伸手从背后帮忙,才让他坐了起来。
撑着身子靠在小东的肩上,领着战战兢兢的额娘走出房,弘昀回头看向一脸惊惧的弟弟,叹了一口气:“弘时,还不出来见驾,傻站着发什么愣?”
看着哥哥与额娘的背影,弘时在原地躇踌了一下,最后还是咬了咬牙,走跟出了门。
临水的廊道中,皇帝负手而立,看着脚下满湖的碧水与湖畔葱绿茂密的树林。
这里是万字房,位于圆明园后湖西,以汉白玉为基座,建于水上,是三十三间东西南北室室曲折相连形成“卍”字形的殿宇,万字房周围风景秀丽,夏凉冬暖,四时皆宜——老四让李氏与她的两个儿子住进这里,为的便是弘昀那孩子的身体吧。
看罢玉米地的皇帝兴致不错,便想看看弘曜时常提到的虽病弱却聪慧仁善的哥哥,于是皇家父子孙三代便乘船而来,自万字房东南的临水码头上了连通万字房各房的廊道,走到了最西北角这一块儿。
只是,皇帝一行万万没想到的是,还没走近西北角,便听到了瓷器清脆的碎裂声,以及弘时的无礼又无情的喝骂声。
一个十岁的孩子,不悌兄,不敬母,思想偏激,言词冷厉无情,行事暴虐无行,这样的孩子,居然会是懂事明理、颖悟仁善的弘曜的同岁哥哥!
皇帝诧异,只时,再想想,对弘时变成现在这样的原因,也很了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