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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怎是高句喧的公主可比的?

    她不想张扬,但人的气质不会变,那份不卑不亢的气度与生俱来,她随便如此,还是惹得了文佳公主不高兴了。抱着双臂,她斜着眼睛,黑着看赵如娜,闷闷地问,“你既然知道我是谁,就知道本公主是侯爷的正妻了吧?”

    “是,妾身知晓。”

    赵如娜如是回答。

    “那你还……”

    文佳公主想找个借口说她不恭敬,可她偏生低眉顺眼,从头到尾都没有表现出半点不好来,反倒让她为难了,只随意质问了一句。

    “我听人说,侯爷今晨从你这走的,什么时候回来?”

    这还没过门呢?赵如娜心里叹息,身子一动不动。

    “妾身不知。”

    文佳公主瞄着她,索性坐在了她先前的椅子上,自顾自拉了软垫靠着,眼睛也不眨地盯住站在她面前这位身姿婀娜的妇人,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着,好奇起来。

    “你跟我说说呗,侯爷是一个怎样的男子?他长得可好看?性子可还好?还有,定安侯府里的,有多少姬妾,有多少通房?有没有孩儿了?”

    待嫁女儿的心思,赵如娜自是知晓。

    微微一抬头,她抿了抿唇,“妾身不便说。”

    “这里又没外人,你是侯爷的小妾,本公主是侯爷的夫人,你与我说说自家夫婿,有何不便的?”

    “这个……”赵如娜眼睛微闪,微微低头,抚了抚昨夜被他啃过的脖子,脸蛋红红的,“侯爷长得好看,性子也……甚好,府中也没几个侍妾。就是,就是,有一些特殊的怪癖。”

    一听这个,文佳公主愣了愣,更好奇了。

    “你快与我说说?”

    赵如娜有些犹豫,她知道自己即将说的话不仅卑鄙可耻,甚至可以说得上犯了七出之条。但这个时候,浓浓的意识主宰着她,让她很想这般做。

    争宠……她以前从没有想过。

    她曾经也厌恶过为了争宠不择手段的妇人,可此刻她也于她们一样,仍是做了。先把绿儿和文佳公主的侍女屏退了出去,她才慢慢地走过去,装着很是害怕的样子,慢慢地解开了两颗领口的盘扣,将脖子上和锁骨下面那星星点点的青紫淤痕都展现在文佳公主的面前。

    “侯爷旁的事都还好,就在在房帏事上,很是有些怪癖。妾身如今……身上伤痕累累,已是没有一块好肉。”

    文佳公主尚未出阁,哪懂那许多?

    看着她细白的肌肤上明显的青紫,吓得倒吸了一口气。

    很显然,这一句话就把她先前的美好幻想打破了。

    “定安侯他,他竟然如此凶残?”

    赵如娜垂着眸子,面色极是凄婉,“这还算好的。严重的时候,他会拿指头一般粗的绳子捆了妾身,或用马鞭抽打,或用燃烛炙烧,还有……很多极是残酷的法子,妾身说不出口。”

    说到此处,她拿着手上绢巾轻轻拭着眼睛,像是哽咽不止的样子,唬得文佳公主许久都没有说话,脑子里全是血淋淋的房帏,面目狰狞的定安侯。

    “公主,你别介怀。兴许侯爷对你格外爱重,不会如此待你,妾身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了。”

    良久,文佳公主终是看了过来。

    “当真?”

    “公主……您还是别当真好。”

    赵如娜仍是苦笑。以前她与他在一起,确实没得多少欢娱。但至少昨晚,他顾惜着她,却也真不像前几次那般难受,终归是得了些好处——所以她想,她变得贪心了。

    “本公主……告辞了。你歇着吧,好好养着你的伤。”文佳公主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声音都有些变了味儿。原本她是来找茬儿的,却没有想到闻名大晏的彪悍战将定安侯竟是一个这样恶心的男人,她此时恨不得马上返回高句国才好。

    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赵如娜长长松了一口气。

    这样夸张的告诉她,原因只有一个,她想让文佳公主怕他,至少有了这样的认知,她不会主动去为他侍寝或者勾搭他。

    而她,就像一个垂死挣扎的人,能拖一日是一日。

    ……

    ……

    奉集堡驿站。

    外间天气渐暗,屋里的炉火上茶壶在“滋滋”冒着声。

    兰子安静静地坐在案几边,专注地摆着茶碗,没有抬头,只轻轻说:“这是我从高句国新德带回来的泉水,不知泡出来的茶汤如何。”

    他说得极轻,清俊的身姿长而挺拔。

    “兰大人,你怎的不问我?”

    兰子安看着茶壶上“咕咕”直冒的水,微微偏过脸来,炭火映照下的脸,洁白如玉,说的话却是带着笑。

    “问你什么?”

    见那人不答,兰子安却从怀里掏出那个鲤鱼哨子来,“问这个吗?还是问你为何陈大牛离开奉集堡,你都没有下手?”

    “是……”

    兰子安轻轻一笑,打断了他,“定安侯领兵去了山海关,不是更好?山海关有皇太孙的天罗地网,你我何须操心太多。为官之道,往往不做比做好,不为比为好。烫手山芋,谁端烫谁。不如,你我等着看结果?”

    停顿一下,他见那人愣住,又笑,“对了,奉集堡有一种果脯,听说极是好吃,你尝过没有?我准备买些带回京去。”

    他岔开话题,似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令那人奇怪,可终是什么都没有再问,说了几句旁的,就默默退了出去。等他一走,兰子安面色沉下,看着手中的鲤鱼哨子,良久没有说话,直到内室的帘子再次撩开,一个侍从模样的人走了进来。

    “公子,如今我们就任由陈大牛领兵离开?”

    兰子安眼皮一抬,“不好吗?不必我们动手,坐山观虎斗,多安生。”

    “这样会不会出事?公子,您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主公在天有灵,也不愿您为了他涉险。”

    兰子笑着,可眼睛却掠过一抹讽刺,“你放心,赵绵泽与赵樽这一局,还有东方青玄和北狄人掺和,谁胜谁负还未可知。我若把命搭给赵绵泽,怎会可取?”

    “是,公子考虑深远。”

    那人默默的垂手立在边上,兰子安想了想,突然地说,“当年鎏年村那个女人,不知怎样了?”

    “小的不知,要去打听一下吗?”

    兰子安没有回答他,看着炉上的火,看了许久,微微失神,只觉得火光的中间似乎变幻出一张极是熟悉的面孔来,他低低一笑。

    “倒是小看她了。”

    世间的事,变数很多。前情,当初,往后,谁知道还会发生什么?冲了滚水入茶碗,兰子安垂着眼皮,看着茶汤慢慢变了颜色,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轻轻一笑。

    “山海关四方混乱,还不够热闹,如果再加一个高句,你以为如何?”

    “公子的意思,小的不明白?”

    “文佳公主是高句国王最疼爱的女儿,他若死在奉集堡,死在定安侯的宅子里……你猜高句,会不会出兵?你猜陈大牛又该如何,山海关的局势,会不会有变化?想一想,真是有意思。”

    ……

    ……

    漠北的风雪未停,夏初七在赵樽走后半个时辰,就与李邈出发了。一路上,她们赶得很急。因为,不管能不能治疗哈萨尔,都必须在三日内赶回来,完成赵樽先前交给她的军务。

    能治不能治,无人能保证。

    这话她如实告诉了李邈。

    成事在人,谋事在天,且看他的命了。

    李邈只是抿着唇,没有回答她。

    她知道李邈的心事,只能感慨。

    此去阿巴嘎,她是医生。和李邈一样,仍是男装打扮。随行的甲一和李邈一样都扮成了她的随从。但是,在李邈的授意下,他们出了北伐军大营没多久,都换成了一身蒙族人的打扮。

    她其实很奇怪,哈萨尔是北狄的太子爷,他们几个是陌生人,他的下属凭什么把太子爷交给她来治疗?人家就不怕他们是江湖骗子,把太子爷给治死了吗?

    李邈只说按她说的做,没问题,却不肯解释原因。

    一路上,她很沉默。

    只有夏初七偶尔逗逗“机器人”甲一玩耍。

    从锡林郭勒一路往西,便是阿巴嘎了。若不是天气情况太差,骑马用不了半日就能赶到。但大雪天行路,虽胯下都是好马,还是耽误了行程,约摸酉时,才刚到阿巴嘎的地界。

    夏初七抹着额头上的雾水,看着茫茫的雪原,头脑风暴地胡思乱想中,突然想到了一件极紧要的事情,“呀”地尖叫了一声,惹得李邈和甲一同时偏头看她。

    “怎的了?出什么事了?”

    “我忘了一件大事。”

    她样子极为懊恼,看得李邈皱起了眉头。

    “到底什么事?”

    支支吾吾一下,夏初七见甲一没什么反应,也就不管他了,在心里默默地喊了好多声“如来佛祖,观音菩萨,太上老君,上帝耶稣,天老爷,你们中西合璧,道法合一,一定要保佑赵十九”,然后才苦恼地严肃着脸。

    “我忘了问他,有没有穿红亵裤了。”

    这句话绝对有半夜惊魂的效果,李邈顿时在风中凌乱了,就连向来没有额外情绪的甲一都直愣愣地看了过来,像在看什么极是诡异的生物。

    夏初七眯了眯眼,开玩笑道:“你们不懂了吧?赵十九每次出征,总是要穿红亵裤的。红色的,避邪懂不?偷偷告诉你们,他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最主要原因……就是红亵裤的力量。”

    “得了,你闭嘴吧。”

    李邈已经受不住她了,白她一眼,看向了前面的路。

    甲一倒是极少见的哼了一声,表达了不屑的情绪。

    夏初七斜过眼去,看着他挺直的腰板,还有极是高挺的鼻梁,嘿嘿一乐,又开口问,“甲老板,我俩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为何我见你这般熟悉?”

    甲一唇角一抽,见鬼般看她,“没有。”

    夏初七了然的点了点头,“甲老板,刚才你的动作似是瞧不上我的行为啊?”

    甲一不置可否,不再看她。

    夏初七深感自己没女性魅力,连带着也有些鄙视李邈没魅力了。怎的两个人混着混着,都混成了女汉子,连甲一都不为她们侧目了,做女人还有啥意思?

    不悦地想了想,她突地生了一个想法来,龇牙一乐。

    “喂,甲老板,你做隐卫一年多少俸禄?”

    甲一看过来,“比你多。”

    轻轻“哦”一声,夏初七又问,“那可以养家糊口了。对了,你有女朋友了吗?就是有对象了吗?有未婚妻了吗?有那个未过门的媳妇儿了吗?有指腹为婚的童养媳吗?”

    她问了一串,却把甲一问愣了,“你问来做甚?”

    夏初七摸了摸鼻子,大眼睛瞄了瞄李邈,笑眯眯地道:“不怎样,就是我认识一个姑娘,人长得好看,身段也好,武功高深,为人仗义,可谓女中英雄,人中龙凤。当然,她收入也还可以,最主要的是,她还没有许配人家,若是你有意,我可以为你俩搓和搓和?”

    这话里的意思太明显,李邈当即僵硬了脸,却仍是若无其事的勒住马缰绳,只当没听见,根本就不转头看她一个人自编自演。

    可甲一却回答了,“谢了,不必。”

    夏初七做媒不成,呻吟一声,“为什么?”

    甲一默,转头,“我喜欢你。”

    “啊”一声,夏初七这一回叫得很是凄惨。

    然后,她看见了李邈难得的笑容,再然后,她又看见了甲一难得逞的恶趣味似的凉笑,还有他更加讨厌的一句补充:“若这世上有人比你还奸猾,那你便与我做媒吧。”

    “那……你完了!”

    夏初七哀叹一声,不输口仗,“本人奸而不恶,猾而不狠,世间少有的奇女子,大约上下五百年内,无人能出其右,那甲老板你这辈子,还是打光棍好了。”

    她高调的华丽吹捧自己,终是把甲一打败了。

    李邈的脸上也终是有了笑意。

    这样一来,夏初七也觉得圆满了。

    挑逗了自己,愉悦了旁人,积德行善也。

    嘻嘻哈哈的说着,三人又走了约摸一个时辰,阿巴嘎的城池才遥遥在望。城外约摸一里地左右,有几个人在那里接应她们。其中一个是锦宫的杨雪舞,除了她之外,还有两个牵着马的北狄人——其中的一个,正是面色憔悴的李娇。

    “姐,表妹,你们终于到了。”

    李娇神色极不自在的打着招呼。

    “带路吧。”李邈淡然回应。

    可再多瞧了几眼,夏初七却呆怔在了风雪中。

    至此,她才知道,李邈先前为什么不肯告诉她的原因。原来李邈能够带着她顺利进入北狄大营替哈萨尔治疗的真正原因,是因为她找了李娇。

    如今大晏与北狄为敌,又是战争时期,对来往人员的甄别极是谨慎。正常情况下,若是无人代为引见,她们是怎样也接近不了哈萨尔这位北狄太子爷的。

    她定然也是没办法了,才找了李娇。

    而李娇自然也不想哈萨尔就这样死了。

    女人之间的争夺物,是男人。若是男人死了,能争些什么?她又能得到些什么?所以,即便她这个医生是李邈请来的,李娇心里再不高兴,也不得不接受。但她有前提条件,她告诉李邈,最好不要让哈萨尔看见她,免得影响他的治疗。

    李邈至今不知道哈萨尔跌下山海关的原因。

    哈萨尔受伤的消息,她听自外间的传闻。

    李娇当然也不会告诉她当天的真相。

    如果可能,她希望永远掩埋那些历史。或者说,到如今,李娇也不敢相信,哈萨尔那样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竟然可以为了一个女人堕入城楼,放弃自己的生命。

    李邈与李娇,相顾无言。

    静默一下,李娇开了口,“姐,你能想明白,能原谅我们,还来帮我救治他,我很是高兴。从今往后,你还是我的好姐姐,哈萨尔……不,沙漠哥哥他也会敬重你的,像我一样。”

    李邈没有说话。

    但“敬重”两个字,却雷住了夏初七。

    多贱的人,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第一次,她深深为李邈的行为——默哀了。

    到底要多深的情,多大的心,才能让她为了救一个男人做到如此?李邈的性子她非常清楚,她可以不要命,却不可能不要尊严。可如今她不仅放下了她的骄傲,还让李娇在捅了她致命一刀后,还如此践踏她?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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