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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动一下,脑袋便象针扎了一样,脸上渗出汗珠。舌头肿得很大,喘气很费劲。但最可怕的是他无法集中精力,无法思维,他怎么也想不起来就在一秒钟前还记得的事情。
“强迫呀,”他艰难地在心中说,“强迫呀,”他重复说,“强迫这算什么呢?为了什么?为什么我想起这个词?我总是强迫自己,我感到累了不”他反驳自己,“你必须而且能够强迫自己那就来吧我想什么?”他恐惧地想,他已经忘记他为什么产生了必须强迫自己的念头;“你想吧,想吧,强迫自己回忆是啊,我想强迫自己回忆我珍贵的事情于是思绪展开了,好象是群山之间的绳索什么样的山呢?”他不明白自己的意思,“这和山有什么关系?
唉,这大概是爸爸带我去黄山的时候。那是在秋天,四周渺无人迹,山峦之间飘荡着清脆的钟声,鸟儿在觅食.牛的脖子上拴着小铃铛一种十分美妙的合奏。这是新年前的事,你年纪很小,醒过来后,久久不愿睁开眼氏想象着爸爸会送什么样的礼物我没告诉常凯申我的爸爸叫什么名字吧?”他担心地问自己,“我没有告诉他,我不是什么李广元,爸爸埋葬在西北如果我告诉常凯申这些又怎么样?那就槽了。他不敢提到对父亲的记忆可他毕竟会知道的,而且会这样对付我,给中心发一封电报,声称我完全同意。但是那里有谁明白我是谁呢?在那里只有三个人知道我叫什么。看,你控制了自己,你能强迫自己去思考,只是不要过度,不然以后就难了,脑袋里又会一团糟,这真可怕。炮声不知为
什么听不到了”他忽然感到一阵恐惧,“坦克冲来了怎么办?或者是卫生队队员?詹国强也许同那边达成了协议?”
李广元坐起来,在这可怕的几个小时里他第一次感到背部肌肉的存在。他立即又倒下了,双腿被铁丝捆着,双手反剪在背后
“我活着,”他心中说,“我活着,活着,似乎听到了炮声。这声音敲打着我的脑袋。他们用大肚玻璃酒杯打我的耳朵所以我听不清。没关系,会好的,在医院里会结我做手术,一切都会好的。”
他无力地躺着,到达时他才感到全身撕裂般的疼痛。在此之前没有痛感,只有那种个人已不存在了的迟钝感觉。一个人处在生死关头时显然往往感到软弱和回音很大的寂静。
“我活着,”他心中重复说,“你是活着,因为你有痛感。你迫使自己想到群山,好象抓住了山间的绳索.就可以到达幸福的顶峰,在山顶可以眺望很远的地方,好象在黄山一样。平原上的一座座小屋看上去比火柴盒还小,世界因此变得广阔而宁静。你从背包中取出馒头、香肠、奶酪和装热茶的保温瓶,饱餐一顿等一下,最大的幸福不是在高处观察世界,这有目空一切的味道。不,幸福是你生活在平原上,生活在人们中间。当记忆给你带来最大欢乐,也就给了你活下去的力量等一下,等一下,他们打我时,我一直在回忆一个人的名字我象念咒一样反复念着一个人的名字什么名字呢?想一想,强迫自己想一想,你可以强迫自己,不要放纵自己。疼痛是生命,没有什么可以排除疼痛,你必须想起那个名字。”
附近传来爆炸声,残缺不全的玻璃喀喀作响。
“西林”李广元兴奋地回忆起来,“他们打你时,你把这个名字挂在嘴边,你双手被铐住,你不能去抓救生圈,西林就是救生圈,于是你咬紧牙关,颧骨疼得厉害,不是因为他们打了你的脸,而是你一秒钟也不敢松开牙关,不然你会一落千丈这个西林是谁?从哪儿听到的这个名字?等一下,这是一个人,来自另一个国家的教育家,不知为什么在这个名字他怎么样?岁月飞逝,另一个人沿着他的足迹前进那些让自己的作品充斥世界的智者呢?那些以自己的创造震惊世界、以自己的思想让世人折服的人呢?那些为华丽的装束而骄傲、站在漂亮的谎言之上的人呢?那些以貌惊人的人呢?那些珠光宝气的人呢?那些以自己的命令让人战栗、以自己伟大约恐怖让大地颤抖的人呢?问大地吧,大地会指给你看他们在哪里,他们被安放在何处瞧,他们一同躺在大地上,所有的人都化成了骨灰在他们折磨我时,我挺住了,谢谢你,,谢谢你,神奇的人谢谢我不是无意回忆起过去,爸爸曾把西林和另一个人作品带到家里。还记得吗?在我们过夜的寄宿中学有一个可恨的女管家。她纯粹是个巫婆,头发花白,连一声‘早晨好’也不回答。在老家你很少遇到这种事;他们是善良的人,居住在群山之间,罪恶在这里无法栖身。爸爸当时给我读了西林的作品,他哈哈大笑怎么是这样呢?没有象妻子那样狡猾的野兽了眼镜蛇在人们抚爱它时会变得温顺,还有狮子和雪豹,它们习惯了人之后往往是驯服的;但狡猾无耻的妻子如果感到委屈便大发雷庭,爱抚她时,她便洋洋得意当时爸爸提议验证一下西林的话的真实性。我们下到一楼,要了香茶,接着我们对那巫婆说,她这个寄宿学校多么好,开着窗、躺在羽绒褥子上睡觉多么舒服。她咕哝着说,该死的英国习惯,开着窗子,好象白天没有呼吸足这里的空气爸爸向我递了个眼色,又重复了一遍‘如果人们亲近她,她就洋洋得意’我最后一次想到西林是在国会纵火案之后,梅思品召集第六处的人真切地哭诉着布尔什维克的暴行,他们对国家神圣的地方下手了,尽管所有听他讲话的人在前一天夜里曾被召集去执行特殊任务。紧急状态法已经印好,由那些开始逮捕人和社会民主党人的人散发可是那家伙哭了。李广元当时不理解,谎言与真理怎么能如此和谐地集中在一个人身上,集中在计划纵火案而此刻又为神圣之物痛哭的人身上。
回到自己的住处当时他住在黄山,在“跳蚤市场”对面的桥附近他又一次沉浸在给他生存力量的救命之物的回忆中。他想起了西林,他听到了爸爸的声音,爸爸在朗读这位诗人的话“看到整个世界惊慌失措,每个人都躲进山里,有的饿死了,有的渴得象蜡烛一样融化了,此时有谁不被恶魔所迷惑?任何一个人都会噙着泪水问别人;‘世上有没有真理?’他会听到答复‘哪里也没有’于是许多人拜倒在制造灾难者脚下,高呼‘你是我们的救星’无耻的人接管了政权,把自己的走狗派到每个角落去布道‘伟大的任务是你们的荣耀’所行的追随者都在自己的身上打上野兽的印记,到这时他们才得到食物和所需要的一切为了引人注意,他们变得狡诈‘我不收你的礼,我告诉你发怒的坏处’于是许多阶层发现了他的美德,便宣布他为君主。于是旁观者看到了可以让岁月倒流,在海洋中呼唤出岛屿的恶人。但这是骗局,因为人们找不到食物,凶恶的监视者比比皆是,婴儿死在母亲的怀中,路旁的尸体散发着恶臭。”
“当我们从车里跳出来的时候,”李广元想起从杭州去南京路上的情景,“散发出的气味让人愉快,死人倒在路边,没有人来掩埋,谁也顾不上了,人们只顾自己。但是这个报应没有在它应当降临的时候来临,没有在坏蛋们焚烧国会大厦、并把我的同志投入监狱之后立即降临,而是在可怕的十二年之后。时间多么无情。”
“喂。”李广元喊了一声,他自己也感到惊讶他不是在说话,而是在哼哼,嗓子有毛病了“声带不会打坏的.”他想,“我只是在克制自己,不要疼得叫出声来,他们希望我喊叫,对他们来讲,看着我受罪是一种幸福,可我不给他们这种幸福我在心里喊,所以喉咙里有个什么东西梗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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