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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是心爱的女儿来信,孙永富心中一喜,急忙起身,剧痛传来,又无力地倒了下去。
等杨月娥拿了信喜滋滋回屋,他忙夺过信,定睛看去,眼前却一片昏花,怎么也看不清楚。
孙永富:“咦,日怪了,我怎么就看不见了?”
杨月娥:“要不,你把信离眼睛远一点,再远一点,现在怎么样?”
孙永富手中的信距离眼睛已经有一米,好歹认出抬头那句:“爸爸妈妈你们好,见信如面。”
杨月娥咯咯笑起来:“永富,你这是老花眼了,要不改天进城配副眼镜。”
孙永富:“好好的花那个钱干什么?你说我才多大年纪,怎么就老花了呢。高小文化,干体力活的,戴眼镜,那不是推屎爬戴眼镜——冒充正神?不看了不看了。”
就把信扔给老妻。
四川话中,推屎爬就是屎壳郎。
孙永富五十来岁,其实这个年龄也到了老花眼的时候。以前的人生活差,维生素b摄入不足,视力退化得也快。
没办法,这封信只能由杨月娥来读。
孙永富问见信如面什么意思,杨月娥回答说,估计就是见了信就好像见到本人。
孙永富嘀咕:“那能一样吗?”
杨月娥继续念:“亲爱的爸爸妈妈,给你们汇报一下我的生活和学习情况。这学期是我的高二上半期,也是文艺分科的一学期。新的课程都是我喜欢的,学起来也特别上劲。成绩嘛,几次考时都是班级二十名左右,要想朝上冲挺难的,同学们都好厉害,分数咬得特别紧。但 只要一松懈,你就落到三十名开外。”
“我喜欢化学实验,很好玩,你们不知道那些试剂混合在一起会发生多大的变化,跟变魔术一样。上次我们组一个同学实验的时候搞砸了,爆了,头发都烧了一大片,真是要把人给笑死。”
听到这里,孙永富急问:“小小受伤没有?”
杨月娥:“信上又没有说,我怎么知道。我继续念。”
“班上的同学都是北京人,平时放学都回家的。一到晚上,宿舍里就没几个人,正好看书学习。宿舍当夕晒,九月份的时候,晚上热得要死。我坐在桌前写着写着,汗水就不停流出来,怎么也停不了。到十一月的时候,又冷,像冰窖似的,暖气也没什么用,手脚都僵了,还长了冻疮。但我觉得很快乐,流汗的时候,我感觉以前的自己那些不好的东西都被排出体外,我焕然一新,而寒冷却让我变得坚强。所谓的痛苦,却让我充实。我似乎已经变成陀思妥耶夫斯基笔下的那些主人公,在白夜里寻求着什么,完善着什么。于是,这种肉体上的难受带给我的竟是一种愉悦。”
“就是孤独,不不不,你们不要责怪大哥,他经常来看我,我每周末也去他那里的。我这种孤独很奇怪,不同于平常人们所说的无聊和寂寞。每到夜里,我做完当天的功课,都会去校园里走走。北京很大,灯火辉煌,却万籁无声,这个时候,不禁让我想,人来到这个世界上究竟是为了什么,生命的价值又是什么?”
“我读了很多书,最近我读了叔本华、康德、黑格尔,没看懂。后来我又读了韩树英的《通俗哲学》,读了艾思奇的《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读了范文澜的《中国通史》读了简伯赞,好像明白了一些道理。不不不,我以后不会走文科这条路,我还是喜欢科学,但科学的尽头是哲学。我认为一个人活在世界上总有他的道理,正如尼采所说的,请将真理当成燧石,越是敲击,越会发出耀眼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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