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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日也过了,抓紧给我娶一位新嫂子吧。”

    要说和工人相处,罗望比刘甲差的很远,工人们对罗望是怕,对刘甲更多的是亲近。

    听着刘甲这些云山雾罩的话,罗望拉住他,放下脸严肃的说:“你要知道什么乘早明说。”

    刘甲拍了拍罗望的手说:“你要相信我,无论如何我决不会害你,达盛昌有我的一半呢,姐夫,走吧。”

    回到家,刘甲到作坊里找工人说暂时不涨工钱的事。林之甫把罗望叫到办公室里说:“罗望啊,给孩子找个母亲吧,乘孩子尚未启智,越早越好是不。”

    罗望沉默一会说:“爸,壮儿我妈带的好好的,用不着后娘。我媳妇是林梅英,大丈夫立于当世,既结骨肉之亲,就无相负之心,我没打算续弦再娶。”

    林之甫果决地说:“这事不能由你,人不能活在过去、沉在梦中,你总得让死了的人安宁吧,我是梅英的爹,知道她的心愿,这个事得听我安排。你和刘甲怎么回事?”

    罗望没有纠缠续弦的事,把工人要求涨工线、刘元生、刘甲可能搅和在里面的事说了一遍。林之甫说道:“不应该呀,这不合情理,你别弄错了,再说达盛昌给工人开的工钱要高于别的商号。罗望,“兄弟虽有小忿,不废雠亲,”这是《左传》里的名言,是兄弟相处的至理,你可得掌握好分寸。”

    正说着,刘甲进来了,说了声:“爹也在呢,姐夫,没事了,这段日子不会再有人提说涨工钱的事,我得走了。”说完就要出门,林之甫说:“甲儿,听着这事还真与你有关,可不能干胳膊肘往外拐的事呐,再说:“民大富,则不可以禄使也。”这可是汉朝桑宏羊的话,意思就是百姓有钱了,我们就不能驱使他们去做更大的工作了,……。”

    刘甲苦笑着说:“爹说的是哪里话,我真的很忙,走了。”说完拔腿就走,罗望和林之甫面面相觑,林之甫摇了摇头说:“罗望,你年长,经的事多,刘甲有啥做的不对,要说在明面上,可不能窝里斗。”

    罗望说:“爸你放心,我们没有矛盾,不过,我觉得刘甲可能有事瞒着大家。”

    林之甫无可奈何的说:“人家不说,可能有自己的难处,我看孙子去了,现在我只操心两件事,一是孙子,二是给你娶妻。”

    时值临近正午,略略偏东的太阳已经发威,晒得街面上的青砖焦干冒烟,街上绝少行人,狗热得在树荫下展展地爬着吐舌头,沿街的人家门洞大开,男人们草履赤膊,女人只穿着贴身长衣,富裕人家可以打扇喝茶消暑。只苦了街上那些出苦力讨生活的人家,只好打上井水冲凉,不晓人事的小孩子不顾大人的叫骂,偷偷地从井里打上井水猛喝,等大人发现已灌了个肚儿圆,大人拉过来屁股上抽上几巴掌,又怕孩子落病,猛给揉搓着肚子。三五成群的半大小子光着屁股,晒得黑不溜秋,结伙儿在北大池杨柳下摸鱼儿打水仗,抬着小牛牛往树杆上泚尿比高底。

    因着参加法事,刘甲穿的是皂色中山装,这会儿走得急,已是大汗淋漓,被热浪逼得有些焦躁,看到街边一个小摊子上摆了一溜黑瓷碗,挂了一块“杏皮子凉茶”的木牌,没有问价,丢下一个铜子儿,守摊的老人一连到了三碗,刘甲顾不上那碗是不是干净,端起就喝,一口气喝完第一碗,酸甜凉爽的茶水逼出了体内让人窒息的闷气,刘甲打了个嗝,连着喝完剩下的两碗,说道:“师傅,这水解暑,你往达盛昌送两桶,就说是姓刘的让送的,多少钱?”老人说:“我认得少东家。没盘过,不过两桶茶能卖一天,也就五十个铜元吧。”刘甲丢下一块银元说:“先送两天,后天再给你一块钱,快去吧。”连喝三碗凉茶,浑身的汗已经落了下来,放慢脚步走向银行,进了大门,朝正在给柜台上的职员交待事情的刘元生使个眼色,径直进了经理办公室,刘元生跟了进来,刘甲关上门低声说:“堂叔,已经联络好了市场上各商号的雇工,本月底开支时由工头出面和东家交涉、谈判,如若不成再行停工罢市。达盛昌先放一放吧,当初定的工钱就高,如果各商号、作坊能比照达盛昌给雇工开工钱,就不枉我们这番辛劳了。”

    刘元生沉思一会儿说:“原想以达盛昌为突破口,带动大家伙儿闹,看来你还是有些不忍呀,我理解,依你吧,但粮行、面粉厂、关家、车行、脚行这次都要见到效果。”

    刘甲有些为难地说:“没有人手,更谈不上可靠的人了,我都快忙晕了,很不得生出八条腿,我那位姐夫一门心思做发财梦,不上路嘛。”

    刘元生的表情一下严肃起来,“人的事情上要严守规矩,不能胡来。罗望此人我原也很看好的,现在看来,远不是那么回事,最近和韩起茂过从甚密,同关富智也不清不楚,在甘州商界的地位上升很快,得提防。甲儿,再加把劲,成锐弟都能做成减租这样的善事,我们为啥就不能成事,那边消息怎么样?”

    “很不好,零零星星地听到一些,说是红军已被剿灭,部队打散了,成了流寇,南方的政权全丢了,前日报纸上出现了朱毛已灭的文章,没个准信。堂叔,罗望还是很仗义的,结交韩起茂也有不得己之处,我信得过他。我想这阵子忙完去趟兰州,找找高先生,我们这样像没头的苍蝇,迟早出事。”

    等刘甲说完,刘元生面色苍白,无不忧虑地说:“所以更要小心,不过那些传闻可信度不高,报上的消息更不靠谱,以前不也常常有类似的报道嘛,真叫个揪心呐。兰州我去吧,大掌柜最近也心神不宁,估计这几天就会动身去兰州,我也就腿儿搓绳子去一趟,你先做好眼下的事儿吧。”

    刘甲说声:“好吧,得去县府告假了。”

    敲响成锐弟办公室的门,里面传出一声“进来吧,”刘甲推开门,见马福寿和白俊在坐,笑着打了招呼,成锐弟说:“来的正是时候,刘甲,他们两位刚才说有人鼓动罢市,韩旅长知道后要求县、镇、警察局和税警全部出动,彻查此事,你是县政府工作人员、也是财东,理应尽一份力,也参与行动,随时向我报告进展情况。”

    大热的天,刘甲觉得背后刮起阵阵凉风,事情还没有眉目就已经漏了风,他得赶紧掐断所有与刘元生和自己有联系的线索,成事与否先不说,撕捋干净自身再说,随即说道:“谨听县长安排,只是我很忙,粮行、面粉厂的事都搁不开手,本来想请县长告一天假的,即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先去安顿一下粮行就来参与此事。”白俊也站起来说:“我也得去趟面粉厂,这边的事我们听马局长调遣。”成锐弟说:“快去快回,下午就要行动呢,福寿和我去趟旅部,午饭后在这儿集中。”

    刘甲出了县府大门,拐几个弯到了银行,刘元生见他去而复返,热的满头大汗,递给一个手巾说:“先擦一把汗,”刘甲一摆手说:“他们知道了,下午就要行动,得分头通知参与了的人。”刘元生苦笑着说:“已有准备,他们去查吧,保准一问三不知。”

    “也不早说,看把我急的这头汗,”刘甲埋怨道,“哎!半个月白忙活了。”

    刘元生安慰说:“我也是昨天下午才去安顿善后事宜的。这无权无势的,想做点事很难呐,不过,这就在工人们中间埋下了一颗种子,迟早会发芽。忙去吧,就当啥也没有发生。”

    忙活了一下午一无所获的成锐弟和马福寿来到旅部复命,韩起茂听完汇报说道:“你们千万不要以为这是空穴来风,要么是我们行动迅速,把他们伸出来的手吓回去了,要么是人家布置的很周详,让我们抓不到把柄,无论哪种情形都很麻烦呐。

    这样也好,深究下去怕还不好善后哩。福寿啊,成县长不是外人,明说了吧,咱们的安生日子怕是过到头了,这只是开始。……。你要安排专人要对外来人口进行暗查,包括甘州在外面读书、做事近期回来的人。这种事在南方大城市闹腾多年了,现在才出现在甘州,指定是这类人在作怪,成县长,这事你俩要通力协作,城关镇的那些人是坐地虎,熟知当地情形,都撒出去打探消息,别养在那儿就知道吃喝嫖赌、欺压良善,去执行吧。”

    这天刘甲早早回了家,饭桌上,刘元柱对刘甲说:“甲儿,这段日子早出晚归的都在忙啥,忙完了就把心收一收,后天我去兰州,这个样子我能放心吗!”林兰英冲刘甲做了个鬼脸。刘甲也挤眉弄眼地说:“爹,我会操心好家里的事。”

    “那再好不过,市场里乱吵吵罢市的事最好与你无关。”刘元柱说完盯着刘甲看,看的刘甲心里发毛。

    刘元柱接着说:“你在兰州读书时就激进,回到甘州也没有安生,在偏远落后的甘州古城做这种事无疑于自己找死,眼下是风平浪静了,不过,弥缝的再好底子也会漏。时局不清,你还是安分些地好,另外,千万不可小看姓韩的,……。”刘甲脑子里轰轰直响,父亲后面的话没有听进多少,已是出了一身汗,林兰英连忙拿来手巾给刘甲擦脸上淌下的汗珠子,刘贺氏把孙儿递给儿媳说:“去奶奶孩子吧,他爹,你都说了些啥,看吧儿子吓的。”

    刘元柱说:“惊醒就对了,回自己房间去吧。”俩人如蒙大赦,抱着孩子回到房间,小夫妻俩默默相对而坐,孩子哭出声了,林兰英方才掀起衣服,把**塞进孩子嘴里。

    第二天刘甲难得地醒了个大早,看了看夜里喂孩子、伺候着孩子尿尿拉屎,这会儿搂着孩子熟睡的媳妇,轻手轻脚起来,穿好衣服关好门,洗漱完毕就来到达盛昌,工人们已经上工,罗望巡查完各个作坊正准备出门,看见刘甲,拉他进了办公室,说道:“昨天来了两个警察,我每人给了一块银元把他们打发走了,兄弟,有想法最好先和我说好吗!”刘甲脸一红,有些难为情地说:“姐夫,我一大早来就是想着给你个交待,前段时间……。”

    “我猜到事情与你和元生叔有关,我理解但不敢苟同。”罗望打断了刘甲的解释。“兄弟,这么早没吃早饭吧,走,上外面随意吃点,我们一起走走。”

    两人走到街角,看到了张油糕的摊子,罗望上前买了两个油糕递给刘甲说道:“你看这条街,这个市场谁也说不清是啥时候有的,它方便了市民也养活了不少人。”

    刘甲抬眼望去,这里十分热闹,街一边的门店是书画、玉器、烟料、料器、瓷器、花木、旧书应有尽有。另一边有狗市、蝈蝈市、鸟市,一片嘈杂。

    街中间有卖耗子药的在大声吆喝:“一包管用,七步就倒。”

    卖狗皮膏药的吆喝着:“祖传的万能膏药了啊!五痨七伤骨折筋断一帖管好,……,谁家的汉子起不了势、媳妇下不了炕,保管见效。这膏药好呀,今天贴到公公腿上,明天跑到婆婆嘴上。”

    罗望手指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说道:“甘州多是这样的小商小贩还有满街跑的贩夫走卒,这些人靠出苦力挣几个吊命钱,比起各商号、作坊做工的人差的就太远了,你们一片好心提高他们的工钱,他们未必领你的情,而且他们认为自己有手艺,收入有保障,手里一有余钱不是泡茶馆就是逛妓院,与其把利润分给他们,不如集中起来办实业,搞大生产规模,让更多人就业。那样更好兄弟你斟酌。”刘甲无言以对,默默地吃完油糕后问罗望:“你上次说改变工钱的发放办法,还作数不?”

    罗望说:“当然,只是太忙,没顾得上。”

    “那好,我想一套办法,过几天给你。”昨晚刘甲一夜没睡好,他觉得鼓动雇工用罢工、罢市的办法来涨工钱是有点冒失,盘算着通过提升达盛昌旗下这几个产业内雇员的工钱带动其他人,就想了这么一招。见罗望答应就说道:“就此别过,我得走了。”

    罗望注视着刘甲消失在人流中,转身向旅部走去,今天上午是约定好为马生海指点拳脚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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