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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先不急,打听清楚再说。”听到女人的话,李老实低下头嘟囔了一句。
李老实真名叫李山河,是流落红军。甘州一解放,本已心如死灰的他又有了想法,苦于人证、物证俱无,觉得没有脸面去找县政府,却在女人面前流露了自己的底细和心思。财东家自己就养着猪,还买牛羊肉,几次下来,李山河想起董财东把孙女送给韩起茂的事,就上了心。
董家的老妈子又来买肉了,女人说:“大妈,只有一个羊腿,当家地去山里找西番人(当地人对裕固族的称呼)买牦牛了,明天才能回来,你家来地啥贵人,顿顿吃牛羊肉,就是财东也受不了呐。”说着话,割下一条猪肉丢在篮子里,“谢大妈照顾我家生意,这条肉送大妈了,你带回家吧,可别让东家知道。”
老妈子慌忙把猪肉拎起来说:“坏了,你把羊肉染上猪肉味儿,那人会杀了我,快把上面一层剃下来。”
“多贵重的亲戚,这么讲究。”
“啥呀,说是老东家的孙女婿,信真主的,你可别对人乱嚼舌根子,为这几个人,老东家专门开了小灶,还叮嘱家里人不得外传,谁说出去就得死,你可别害我。”
老妈子一走,李山河就骑上快马直奔县城。
李奇正在召集各县干部开会,一名战士进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李奇合上本子急速到了办公室,等他的正是李山河。
不一会儿,李奇让人叫来吴燕山和刘甲,关上门开始布署。
已成惊弓之鸟的韩起茂十分警觉,溜到董家庄子里住下后,对每天出入的人盯的很紧,老妈子提着肉篮子进来,他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跟进厨房,看到老妈子神色慌张,手足无措,故意拎起羊腿看了看,“这羊腿咋少一块,卖肉也不是这么个下刀法,嗯,”他紧拧眉头厉声问道:“咋回事,是不是做了不该做的事,说老实话。”
老妈子吓的一哆嗦,啃啃吃吃说:“是我削下来一块送家里了,老爷你饶了我吧,再也不敢了。”韩起茂以为老妈子是因为偷肉吓的,丢下羊腿哼一声,背上手回了房间。
清早起来,董财东带管家送来专门为四个人做的衣服,韩起茂拿起自己的一套穿好说:“是到该走的时候了,把生海几个叫来换衣服,上早饭吧。”
管家说:“饭还没好,灶火门上的钥匙让老妈子带走了,不知咋回事,人还没来,平时不这样呐。”
老妈子惊慌的表情在韩起茂脑子里一闪,他惊叫道:“生海,有问题,快走。”三人闻声跑过来,韩起茂拔出手枪一挥,四人跑向后门,门还没来得及打开,围墙外响起此起彼伏地喊声:“韩起茂,投降吧,解放军优待俘虏,”“你跑不了,顽抗是死路一条。”韩起茂停住脚,缓缓地放下挥动的手枪,深叹一口气,绝望的说:“投降吧,共产党要杀的人是我,你们能保住命,这是我最后的命令,执行吧。”他把枪递给马生海,伸手拉开门栓。
门外,刘甲、吴燕山带人举枪堵在门口,他们料到韩起茂听到动静会走后门。
门刚开一缝隙,马生海把枪扔出来,抢到了韩起茂前面。吴燕山的枪响了,一梭子弹全打在马生海胸口,刘甲一把抱住吴燕山喊道:“混蛋,你忘了李书记的命令。”吴燕山只一甩,刘甲仰面朝天跌了出去,吴燕山又要抬手开枪,两个战士抱住了他的胳膊,吴燕山不敢对解放军战士动手,垂下手臂,一个战士下了吴燕山的枪。
回城路上,四个战士前后围着吴燕山,以防他动手杀人。
李奇听完刘甲的报告,语气沉重、一字一句地说:“吴燕山,派你去是怕韩起茂顽抗到底,不是让你去公报私仇,你跟着我时间不短了,还匪性不改,韩起茂的罪应该由人民来审判,而不是你吴燕山。来人,关禁闭,让他反省。”吴燕山一声不吭,跟着战士出了门,当他听到李奇说:“敢快安排人手,把韩起茂送到省里。”吴燕山顿觉报仇无望,仰天大叫一声,一头栽倒在地。
关富智一再要求见最高长官,他终于见到了李奇,盯着看了一会儿李奇问:“你说话顶不顶用?”
“顶用。”李奇说了两个字。
“那好,我认罪,那些坏事是我一个人干的,与我的家人无关,还望政府不要祸及他们行不?”这是关富智最当心的事。
“嗯,怎么回事,管教干部没有告诉你我们党的政策吗,这个你放心,我们不搞封建社会那套株连九族的事情,再说你的干儿子关晓已经找过军管会,要求与你脱离父子关系,和你划清了界线。你既然认罪,就好好交待吧,来人,把他带走。”
“等等,我有黄金一千两,大洋五万多,全部献给你,饶我不死就成。”关富智抛出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在他的认知里,千里做官,只为求财,这么多金银,足够买回自己的命,精明一世的关富智失算了。
李奇哈哈大笑道:“关富智,还在做你的黄粱美梦呐,十年前你就该死,告诉你,政府已没收了你所有家产,滚回牢房,等候人民的审判吧。”
很快,关富智被定性为恶霸、反动会道门头子,残害红军女战士的凶手。在东校场召开的公审大会上,主管公检法的宋华宣布完判决,摘下眼镜擦了擦,眯着眼睛恨恨的看了一眼双臂拧到身后捆绑着的关富智,恰好关富智也扭过头,四目相对,关富智脑子里一下子闪出那个曾与他有过恩怨的宋家年轻后生,猛然大叫:“老子不服,老子要检举揭发,……”人群爆发出的口号声淹没了关富智的喊叫。两声枪响,口号声只停顿一下,接着又沸腾了。
一同受审的乜家成、李华堂和十几个财主个个面无血色,抖成一团。李华堂两腿一软,屎尿齐出,再也站不起来。
后来,天睛的时候,人们常常看到一个叫花子爬在街面上艰难地蠕动,有好事者说这是在旱地游泳,此人就是李华堂。
复仇是吴燕山的精神支撑,这口气一泄,吴燕山病倒了,不到半年,人瘦的脱了相。小花蕊、罗望请遍甘州的医生,药吃了不少,如同汤水泼在石头上,没有一点儿起色。
李奇很关心吴燕山,常来看望,乘着到省里开会,把吴燕山带到兰州陆军总院住院治疗,医生说是肝气郁结,也就是老百姓常说的猛气伤肝,已经到了肝硬化晚期,无奈之下,只好返回甘州静养。直到一九五一年三月的一天,罗望从一张报纸上看到了韩起茂因“策动反监暴动”罪被执行枪决的消息,拿着报纸来到吴家,把报纸递给半躺在炕上的吴燕山说:“看看吧,多行不义必自毙,他最终还是难逃一劫呐。”
吴燕山快速看完,坐起身对小花蕊说:“孩子他妈,收拾一下东西,我们去吴家塆上坟。”
当晚,吴燕山就死在了吴家塆。
向罗望报丧的是大车店老板席连升。
席老板一进罗望办公室,就扑通一声跪下,叙说吴燕山的死讯,接着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说:“罗掌柜,大当家临咽气时交代,让他的儿子跟你姓,托你照料孤儿寡母,千万不能让儿子知道有个当过土匪的父亲。罗掌柜,我当年讹了你三块银元,一直是我的心病,新政府收缴、兑换银元时我留了三块,还给你吧。少主人谢世了,我也要回吴家塆过安生日子,罗掌柜您收下吧。”
罗望扶起席连升时,发现跪着的席连升比站起来的时候高许多。
第一卷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