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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隐隐透着一丝淡淡的疲惫与……忧郁。
“父汗,是要退兵了吧?”黄台吉滋味难明地暗叹了一声,便出声道,“父汗,儿臣有失察之罪,求父汗责罚。”
奴酋闻言,讷讷地转过头去盯着他看了许久,直到其心内凛然,差点儿便要跪下去了,才道:“老五呢?”
黄台吉心内一松,面上却很自然地一愣,道:“仍在营门外跪着呢。”
“叫他进来。”
“喳!”
细密的春雨已下了整整一日一夜,直至此时都尚未有停歇的痕迹。
莽古泰匍匐着犹如一条蚯蚓般进帐的时候,浑身都早已被浸润得透透的。
眼见心目中最为忠勇的儿子,竟被一场失利折磨成犹如蝼蚁一般。
奴酋平生首次心中一软,无数苛责的话语到了嘴边,竟只变作了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你说。”
莽古泰雄壮的身躯剧烈一颤,忙将觉华岛战事的一切,原原本本,没有丝毫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不敢有丝毫隐瞒,也不敢有丝毫夸大。
因为他很清楚,他的父汗心思敏锐,自己一介莽汉,无论如何都无法逃过他的法眼,与其因隐瞒而被质疑,还不如说清道明,然后静待发落。
事实上,此战确实无需夸大。
仅是大炮、火铳、骑兵、老虎、黑熊,就已经足够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了。
更何况,据莽古泰的描述,觉华岛上还有一种神秘莫测的玩意儿,横在空中,肉眼轻易看不真切,却能轻易割开全力冲锋之时,战马与骑兵的血肉。
但是,他又搞不清楚那到底是啥玩意儿,语言功底又极差,故描述来描述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恐惧,往往因为无知。
帐内皆为百战的建奴巴图鲁,然而此时此刻,对于铁丝网的忌惮与忧虑,甚至远远超过了大明的大炮与火铳,以及明军抗金的勇气与意志。
女真人的凶悍大多来自于其骑兵的万马奔腾,所谓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指的便是女真人的万人骑兵阵。
但莽古泰却说:速度越快,死得越快,想要突破,非得拿人命去填不可。
黄台吉听了他近乎夸张的描述,面目呆滞地惊愣许久,才扑通一声再次跪倒,跟莽古泰一样匍匐在了地上——其之罪,一为失察,二为力主攻打觉华岛。
奴酋看着倚之为左膀右臂,在之前的无数战争中立下无数功劳的两个儿子,久久不语,许久才又沉声说道:“叫武讷格滚进来。”
武讷格的样子比莽古泰更加狼狈,毕竟他亲自冲到了觉华岛上,参与了那场惨烈的大战,因此知道得也更加详尽。
经他反复解说描述,范文程这才大致推断出,那些切割骑兵于无形的神秘之物,乃是类似于细铁丝一般的玩意儿。
细铁丝就能克制凶悍的女真骑兵?这一推论不仅没有使以骑兵为傲的后金贵族们释然,反而感到了深深的忧虑,许久都发不出声音来。
奴酋的面色更是阴晴不定,许久才又沉声问道:“我军伤亡几何?”
“与敌厮杀而直接阵亡者,约三千。坠海而亡者,约……四千。及至归营,共有三千一百三十七骑……尚存。父汗(大汗),儿臣(微臣)……死罪!”
莽古泰与武讷格没有用眼神交流,便无比惭愧地叙说道,甚至一度哽咽。
奴酋神色难明,也不知如何作想,许久才又问道:“杀明狗几何?”
武讷格对于敌人的伤亡有着天生的敏锐,又亲历此战,最有发言权。
故略一盘算,他便抢着说道:“回大汗,此战,我大金勇士从中午撵杀明狗至半夜,十分悍勇,明狗反咬得也极为凶狠,故此战当真是极为惨烈。
具体杀狗几何,微臣不敢妄断。但我天命勇士所到之处,毁城垣,焚粮草,屠戮一切横亘于马前之狗,故微臣又敢肯定,杀狗数量绝对不会少于一万。
明狗血战不退,多半被杀,少数则如重伤的老狗一般,躲在破败的城垣之内苟延残喘,虽时不时地还能冲出来咬上几口,吠上几声,终究不过是强弩之末。
即便侥幸不死,也多半只剩下了半条命。即便是那队约莫一千百人的骑兵,所余者也十不存一。
但微臣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可以断言,就他们那种冲杀的姿态,又受伤极重,若无药圣下凡,绝对熬不过当晚。故微臣估计,明狗的死亡数应在一万五千左右。
只是,微臣无能,未能将大炮守卫的最后一处高地也推平,未能将明狗的粮草尽数焚毁,也未能肯定赵率教那狗贼到底死了没有。
微臣……罪该万死,请大汗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