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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歹儿身先士卒,引关北健儿前仆后继,终于冲破了埋伏。拂晓时分,军行至益都城外。
察罕闻讯,沉默良久,油然叹息,说道:“经此一战,世上自无人敢小觑海东。”而便在数日前,金陵的朱元璋问计刘伯温,请问他对益都战事的看法时,刘伯温当时的回答言犹在耳:“小邓,非常人也。”
何止邓舍。
纵观益都战事至今,如果说泰安的陈猱头、泰山脚下的高延世、李子繁,以及死守益都的李和尚与奇袭文登的郭从龙诸将,都还只能说是有峥嵘将才的话,那么,平壤文华国、关北张歹儿,包括华山赵过,却都通过与察罕交手的不同战例,分别表现出了鲜明的帅才。
将才将兵,帅才将将。
万军阵中取上将级,如探囊取物。持矛鼓噪,前登坚城,如入无人之境。与敌决战疆场,掣旗溃阵,一呼之威三军颤栗。此可谓“勇将之才”。运筹帷幄,庙堂筹算,未战而先谋胜。驱使三军,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制从。临诡秘变化之战局,不受假象的迷惑,慧眼独具,三言两语,令人如拨冗云而见月明。此可谓“统帅之才”。
察罕综合各处的军报,并又重新翻拣出以前收集来的有关海东诸将的种种情报,细细看了几遍,沉吟良久,对海东的观感顿时为之一变,评点道:“海东陈、高、李、郭诸将,或守一城,或引一军,此皆将才也。尽管勇武,不足为虑。唯文、赵、张三人。
“文华国用兵,举重若轻。吾观其以往的战绩,并无特别突出的地方。但听说此人特别擅长安营安寨,且镇守平壤年余,半点错也没犯过。海东悍将不少,却对他都伏贴耳。看似个粗人,挺有心机。此善战者无赫赫之功乎?
“赵过常为海东侧翼,多次担负掩护中军之责,从他死守华山就可以看出,此人十分的慎重求稳,很少打无把握之仗。然而,保保方才送来的军报,却说他在身处劣势的形势下,居然还敢派出最精锐的佟生养部来抄袭关保、貊高之后。看来,在需要的时候,他却也不乏壮士断腕的决心。能柔能刚,随机应变,敢下决心,算个人才。
“张歹儿久镇关北,剽悍如女真人,对他也不敢有丝毫不敬,想必定然敢打敢冲。情报上写言道,他且能与士卒共劳逸,甚得将士之心。听说他军中长弓手极多。好用弓者,必好用计。有勇而能使诈,士卒亦乐为之用,我军不能把他阻截在益都城外,却也是实属正常。
“这三个人,老夫之前却是有些小看了。”察罕到底世之枭雄,痛快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他嘿然,说道:“虽然如此,我军不过是小败了一局,无关紧要。张歹儿部能有多少人马?尽管冲破了老夫的阻击,料来现在也是损兵折将,没有再战之力了。传令,调一个骑兵千人队,过去监视。如果他驻足不前、戒备森严倒也罢了,倘若胆敢再向前一步,或者军容不整,就地斩杀勿论!”
察罕判断的不错。
张歹儿才有五千人,阻击他的元军就有三千上下,并且元军占有地利。尽管穷山恶水出刁民,关北健儿的确一个个悍不畏死,但在冲破伏击圈的时候,付出的代价还是不小。伤亡近千。打前锋的两三个百人队,几乎都快要拼光了。军队鏖战半夜,又急行军数十里,体力的消耗也很大。眼下的确没有了再战之力,必须要进行及时的休整。
也正因为此,张歹儿选择驻扎的地方,距离元军的阵地不是很近,相隔有十几里地。占据了座小山,先不求杀敌,要做好了防守的准备。有部将问道:“将军扎营在此,不怕察罕老贼出来偷袭我军么?”
“昨夜,察罕才与主公交锋一合。此时他刚刚收兵未久,即便有心来取我军,暂时间也缓不过来劲。又且,若其真的来打我军,主公岂会坐视不理?我部人马虽少,千里驰援来到,对城中守军的士气鼓舞却定然很大。此长彼消。如此情势之下,察罕要还敢来主动挑衅与我,哈哈,本帅还真得要佩服他的胆色了。”张歹儿算的很清楚。他要是算的不清楚,他也不会敢于在冲破元军的阻击后,不加休整便直接赴援益都城下。
他登临高处,远观察罕的军营。
冬天的拂晓,清冷、干净。益都城东的巨洋水、康浪水等河流,都早已结冰,在初生的红日下,冰层反射出明亮的光芒。远处的山上,积雪未消。山岭俊秀,林木明霁,积雪望之如浮云端。从张歹儿的角度看去,正见山峦俯视益都,城中想必更增晨寒。
围绕益都城池,如一条长蛇,包围了有数十上百的元军营垒。五颜六色的军旗,绵延足有二十多里。只不过,因为察罕分兵设伏长白山的缘故,现如今,这些营垒中至少有半数已然被空置,悄无人声。
穿过元军的营寨,再往前看。是雄浑高耸的益都城墙。张歹儿离得远,瞧不太清楚,只见到城墙上亦有无数的红旗招展。他松了口气,对左右说道:“益都被围两月有余,看城上的军旗,依旧军容整齐。主公治兵,果非我辈可比。看来,城池暂且尚是无恙。”左右皆点头称是。
张歹儿看的只是远景。要在近处,却定可看的分明,那红旗下巡逻的士卒,士气固然挺高,但是十有五六却都负有创伤。
连带垛口以下的城墙,亦然处处裂缝,多有痍毁。很多的地段,甚至早就坍塌了。缺口小的,守军往往用厚实的木女墙堵住。缺口大的,则只能用砖石临时砌成一截新的壁垒。不论木女墙、抑或新壁垒的上边,皆血迹斑斑。就好似一件破烂的衣服,满眼缝缝补补的痕迹。
张歹儿看罢多时,见元军有一支骑兵从阵地中侧行绕出,粗略估计数目,大约六七百人,应该是个千人队。他的左右也都看到了,有部将说道:“可是察罕老贼来试探我军虚实的么?”
张歹儿瞧了片刻,见那支骑兵行军的度并不快,走走停停,不像前来厮杀的模样。他做出了判断,说道:“试探虚实未必见得,无非因怕我军突袭,故此先来示威恐吓罢了。察罕老匹夫不可一世,其部号称所向皆破,无往不利。今日却也有胆怯心虚的时候,哈哈!”
“我军该如何应对?”
“弟兄们打了半夜的恶仗,早就累了。不必理会他们。传令,除留下必要的防范外,三军休整。”晨光下,张歹儿目光深邃,按剑挺立,寒风吹起红色的披风,翻卷铺展,飒飒作响。他再望了眼远处的益都,说道,“而今的当务之急,不在寻察罕交战,而在须尽快与城中取得联系。”
他的军令传下不久,环绕驻军所在的小山,一处、又一处的野火燃烧起来,升腾的黑烟,直上云霄。
黑烟滚滚,顺风而行,很快便弥漫了张军与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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