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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兵造反的恶性循环。”
“要想改变这种现状就要提升技术,年成好的时候三十亩耕地才能养活一家五口,紧紧巴巴的过日子;而不管一年到头下雨还是刮风,不管年景如何,一亩地的工厂可以招募二三百号工人,可以养活一千多人的家庭;一亩地半年出产一石米,值半两银子,交百十文的税,百姓就苦不堪言;一亩地的工厂,一个月出产十两到一万两银子,轻轻松松就能交一两到一千两的税,朝廷高兴,商人高兴,工人高兴,皆大欢喜!”
“请问:这是利国利民还是与民争利?”
“一个承恩寺占地四十三亩,仅仅做个寺庙,皇家一年去不了两次,什么价值都不产生,反而要朝廷拨银子奉养;我圈他十亩地,朝廷一年赚百万两银子?孰重孰轻?我恨不得全占了他的!”
“皇上,臣建议以后朝廷议事、大臣奏疏、各种邸报,凡涉及数字的部分全部都要表述清楚,能够让人一目了然;比如:某处开地数百亩,到底是一百还是九百?某处人口增加若干?到底是一人还是万人?”
“又比如:红夷大炮威力无穷,一炮糜溃数十里。乍一看好厉害,实际上呢?臣精通火枪火炮,知道这个数十里是三里到十里之间;而所谓的糜溃,运气好炸到人堆里能炸死一二十个,伤二三十人,一炮下去大约杀伤五十人;运气不好顶多炸起一堆土。实情是,上万人的战争被火炮炸死的,绝难超出千人,剩下的都是被吓跑的。”
“再以王恭厂爆炸为例,西城御史上报死五百三十七人,到《天变邸报》上变成数千,在变了几回竟成了两万,炸毁十余里,传到后世只怕北京城都被炸塌了呢。精准数字也可减少弄虚作假,贪贿之事。”
常威话锋一转,道:“说远了,再说回来,占了十亩完全闲置无用的寺产,换来机器局兴旺。臣认为毫无不妥之处,臣之行为非但无需惩处,反而应该嘉奖!”
周延儒被他最后的结语气的不轻,“真是强词夺理,一派胡言!”
朝堂上几十位大臣也是连连摇头,不治罪就算不错了,还想要嘉奖真是太无耻了!
但是,这番有理有据的话,无疑具有很强的震撼性和说服力,皇帝挥退周延儒,道:“准卿所奏!日后机器局扩大,可酌情向承恩寺内扩展!”
这件事一了结,常威正准备抛出削藩的重磅炸弹,却见一人出班奏道:“礼部右侍郎周延儒监管不力,致使承恩寺左觉义宗安谋逆,臣倪文焕赞同常大人之弹章,臣愿与常大人一并弹劾周大人!”
常威非但没有感觉快慰,心中反而一阵警觉。阉党五虎之一的倪文焕是太常卿,是魏忠贤的重要幕僚,这人掺和进来事情就复杂了啊!
倪文焕话音一落,一班阉党御史齐齐出班弹劾周延儒,最后工部右侍郎吴淳夫、大理寺卿田吉、右都御史李夔龙,这三虎也附议。
弹劾失败本来就要背上诬告的名头,轻则罚俸,重则罢官,这么多人一齐弹劾,皇帝也架不住,只得顺势下令罢官,周延儒当场被班值武士剥去乌纱官服,逐出皇城。
一次弹劾就掀翻一位正三品的侍郎官?虽然这次弹劾起作用的是阉党倪文焕,但起头的却是常威,朝臣们不禁重新审视起常威的能量来了。
虽然都知道常威有干才,有皇帝宠信,但朝廷政事却不是皇帝一言九鼎,需要许多朝臣支持才能施行,要不然就没人戮力公事了,这也是朝臣结党的缘由。
常威虽然有实权有皇帝支持,但凭他一个人能办成什么事情呢?然而现在有了阉党合流,那么事情就变的大不一样了,大家心中都在猜测常威是不是归附阉党了。
常威却没有时间猜测倪文焕在打什么主意,他趁势抛出了削藩的奏疏!
御座后边那中年太监用抑扬顿挫的声音念道:“惟以一人治天下,不以天下奉一人,藩王年耗白银七百万两之巨……”
常威以前没见过这太监,随手扯着身旁一人问道:“喂,老兄,这个太监口才不错,叫什么名字?”
那人苦着脸,用蚊子哼哼一样的声音回道:“常大人小声些,上面在念奏疏,咱们在下面说话,被御史逮住可是要廷杖的啊。”
常威哼哼道:“那你还废话,快说他是谁。”
那人回道:“大人时常出入大内,怎么连涂文辅都不认识啊。”
原来是司礼监秉笔太监涂文辅啊!司礼监有四名秉笔太监,因为魏胖子是个文盲,一般起草诏书,念奏折的事情都由其他人代劳,这涂文辅文采不凡,因而是最嚣张的一个,曾经放言:“内有涂文辅,外有冯振鹭。”
意思是他涂文辅和冯铨是阉党中掌权的大人物,这位曾经夺了宁安大长公主府邸,随从数百人,前呼后拥不可一世,侍郎以下的官员见了他都要当庭参拜,是魏忠贤之下第一权阉。
说来也怪常威进宫多次,见到的都是魏胖子和王体乾,的确没有见过这涂文辅,想必那时候不是他当差。
常威又问身边这位,“喂,你老兄又是谁?看你穿着从七品官袍上殿,想必是位给事中吧!”
明代给事中是一个独立机构,由于给事中分掌六部,故称六科给事中。六科的掌印长官都给事中不过是正七品,左右给事中和各科给事中,都是从七品。
别看官职低,但六科给事中权力非常大。不仅能够稽查六部百官之失,还要充当各级考试参与官,廷议、廷推这些只有各部堂上官才能参加的活动也要由这些七品官员参加。
此外,给事中还拥有封驳皇帝旨意的权力,封驳、注销、奏闻、弹劾等事都是代天子以察百官、百事,乃皇帝耳目手足,人称小内阁!
那人道:“下官吏科给事中阮大钺。”
常威意味深长的道了一声:“原来是阮大人,久仰久仰!”
阮大铖这人可以说是叛徒、墙头草,也可以说是个非常识时务的人,他的经历反应了东林和阉党斗争的趋势。
阮大钺曾经是东林名士高攀龙的弟子。其同乡左光斗更是东林领袖,也是阮大钺的好朋友。在赶方从哲下台的斗争中阮大钺立下头功,《东林点将录》位列十九,绰号‘天究星没遮拦吏科给事中阮大铖’。
天启四年吏科都给事中出缺,左光斗通知阮大铖来京递补。而赵南星、高攀龙、杨涟一伙与左光斗发生内讧,准备改用东林干将魏大中。
经过内部交易,阮大钺抵达京城时,杨涟等人让他做了工科都给事中。六科吏居第一,工居最末。阮大铖大为不忿,此时魏忠贤伸出援手让阮大铖得偿心愿。
但阮大铖只做了一个月的吏科都给事中,东林那可怕的压力就让他弃官逃回老家。从此阮大铖与东林决裂,魏忠贤害死杨涟等六君子,掌握大权之后,召还阮大钺。
他深知自己是东林出身,又跟着魏忠贤做了反东林先锋,因而行事十分低调,只做了个吏科给事中。
阮大钺惶恐的回一声:“不敢,不敢!”
在两人蚊子叫一般的交谈声中,涂文辅念到了尾声,“……若不革除积弊,必为国家大患!故而,臣威上书削藩!”
奏疏念完,没有人赞同,也没有反对,偌大的皇极殿静的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削藩终究是一件天大的事情啊!
常威再次站出来,述说百万藩王宗室的危害性,将滚雪球理论描绘的淋漓尽致,又说削藩可以得回六亿亩良田的好处。
痛陈利害之后,官员们开始议论起来,也有人试探性的说:“常大人如此热心削藩,想谋得什么好处?”
常威大义凛然的回道:“正月,秦世子存机进封秦王,家姐常凌贵为王妃,本官上书削藩非但得不到一点好处,反而要落下骂名。本官一心为朝廷,为江山社稷,为天下黎民绝无半点私心!”
常威又将亲王代代递减,五代而为庶民的理论细说一番,又有人怕藩王起兵谋逆;常威又将王恭厂大爆炸和福王府中的地图信件提出来,说明想谋反的藩王,哪怕待遇再好也会谋反。
又说自己带一千锦衣卫就能轻松攻破二王府云云,苦口婆心的说了一个时辰,朝堂上始终迟疑不决。藩王的害处大家都清楚,常威的办法也可行,但真正说到削藩谁都不敢轻易支持,这毕竟是一件能够动摇国本的事情啊。
“真正要做一件事情竟然如此艰难啊!”就在常威锐气尽丧的时候,班值的锦衣卫大汉将军捧着一封黑色封皮的奏疏飞快的奔进大殿。
一见奏疏颜色,殿中几十位大臣齐齐色变,红色是捷报奏疏,而黑色就是丧师、失地、造反为祸之类事情。
奏疏递上去,皇帝粗粗一看便是龙颜大变,看完之后长长的喘了几口粗气,交给涂文辅:“念!”
“臣陕西兵备道武之望奏:陕西连年灾荒,久旱不雨,草木枯焦,乡民外逃,饿殍载道。民皮骨已尽,救死不赡……”
武之望的奏疏显然是说了大实话:饥民迫急,人人迁怒,欲反富豪剥削,抗击官吏索征,以求生路。开春以来,青黄不接,饥荒愈重,加之疫疾肆流,死民甚多,草木尽、人相食,而官吏搜刮更甚。
白水王二、种光道等,聚集灾民数百,手操刀械,以墨涂面,举旗造反。至澄城,王二疾呼:“谁敢杀知县?”众皆厉声响应!
王二率众攻入县城,诛杀知县张斗耀,劫掠府库,退至白水县洛河以北。饥民渐多,声势日大,遂转战渭北,攻城夺寨,处斩恶吏,劫掠士绅,饥民蜂拥而至。
官府发兵围剿,士卒趁势杀官造反,与贼军合流,短短十日,便有五千人追随,荼毒韩城、蒲城、宜君、洛川、白水诸县。
彼时,陕北府谷王嘉胤集结饥民响应,王二率队北上与之汇合,贼军蔓延过万。王二、王嘉胤又率众南进,荼毒黄龙。
所过之处,杀官吏,破监牢,开粮仓,济饥民,席卷渭北。又有高迎祥在安塞,王左挂、飞山虎、大红狼在宜川,王虎、黑煞神在洛川,王和尚在延川,王大梁在汉中之南,韩朝宰在庆阳,周大旺在武都举旗同反,一时间十万流明蜂起,陕西一境,岌岌可危。
陕西都司与兵备道无力镇压,情势万分危机,请皇上立发大军平乱!罪臣虽死无悔!
涂文辅一念完,朝堂上立即像炸了锅一般,纷纷叫嚣:“武之望丧师辱国,当捕杀之。”“陕西三司,隐瞒不报,误国失地,当捕杀之。”“严令陕西地方剿灭叛乱。”
常威也是心中剧震:“王嘉胤、高迎祥都起来了,张献忠、李自成还会远吗?”
定定神常威出班直奔丹樨下,高声道:“陛下,以奏疏上的时间而论,民变是这个月的事情,陕西三司隐瞒不报,固然罪该万死。但,武之望大人远在固原,却上书禀报实情,实乃有担当,敢任事之人。如今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当令武之望为陕西总督,就近召集各镇兵马,主理平叛讨逆之事。”
皇帝昂然而起,群臣立即收声,躬身听命,“草诏:封武之望为陕西总督,统领各镇兵马,平靖逆贼,陕西三司戮力相助,但有懈怠,立斩不赦!兵部、五军都督府,即刻发出兵牌火符,严督此事!”
皇帝诏令刚下,常威朗声道:“陛下,民间已苦不堪言,臣请陛下下诏削藩!臣愿主动请缨,担此重任,如有藩王作乱,臣不费国家一兵一卒,一力平复,但有失误,请陛下斩臣一家三口首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