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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的可得快些走开。此处既叫钱家庄,便注定要拿人钱财。付的起钱财的可以在此酌夜光美酒,付不起银子的到外头吃喝西北风。走罢,走罢!没钱的穷光蛋都带着晦气走罢!”
这肉球儿似的胖庄主银元宝呼喝着,从树下、廊边便慢悠悠地立起许多个瘦骨嶙峋、衣衫褴褛的身影来。走得慢的被钱家庄家丁推搡着出了门,饿得昏头的也被一把抛了出去。原来这些流民本想趁着钱家庄群英会大宴捡些残羹剩菜充饥,便躲到此处,可惜肚中饥馑连行路的力气都无。
眼见此景,玉甲辰已是愤懑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岂、岂有此理!本门主在此,却被诬为行骗之人。真是人心痴顽,难辨真假,现今这钱家庄又夺人钱财,榨人血汗。这地方污秽得很,不用你请,我自行离开罢!”言罢不待家丁来撵他,自个儿拂袖而去。
王小元心里却想着。“五两银子,那岂不是我半年薪水、米十钧有余?这些穷苦人又怎能付得起?”
他转头去寻金少爷和左三娘,但人头攒动,分辨不出他俩在何处,竹老翁也瞧不见,看来已是走散了。他正睁大眼睛去瞧一张张脸孔时,家丁们壮实的手已将他推出门外了。
于是事情就变成了这样——王小元抱着刀鞘傻呆呆地站在钱家庄之外,森柏间饿殍遍地,哀声阵阵。而那作道士打扮的天山门门主一脸忿气地倚在一株古木边,用正眼瞧着他,却似被噎住般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玉门主,这么巧?”
说是巧,但二人都心知肚明自己是被视财如命的钱家庄庄主赶出来的。
王小元哈哈讪笑,上前几步。“门主莫不是盘缠不够,才出来待着的吧?”
“是被气出来的。”玉甲辰叉着手微微颔首,说话时竟又有红晕飞上面颊。“不过…盘缠确实没带够。”
见少年仆役露出将信将疑的神情,他羞红着脸辩道。“我、我从西北一路行至中原,不想食宿已花去身上银两大半。先前又无出远门经历,若要我一下拿出五两银子还真会有些肉疼。”
“未出过远门?”王小元好奇道。
“王兄是要取笑我?”玉甲辰似醺似嗔地望着他,明眸渐盈忧伤。天山门中人多终老于雪原中,一生只求悟得武学精髓。若不是要来寻玉白刀踪迹,这年轻道士多半也会一辈子待在天山不见人。
小元道。“怎会有心思来嘲笑你?如今我俩都被钱家庄主逐出门外,不知何为去处,算得上‘同为沦落人’了。”
“既然如此,王兄在此施展一刀可好?此处也无钱家庄主阻拦,我寻师兄心切,今日非得见你再出刀不可。”谁知玉甲辰心里仍惦记着刀法之事,执拗道。说罢他手已搭上剑柄。
见他动作,王小元慌忙按住他的手。“慢着慢着,玉门主,我这刀出不得。”
“怎么出不得?”玉甲辰纳闷地看他。
他神色极肃正,瞧得小元心里发毛,忙不迭道。“刀剑乃是伤人之物,我与门主你无怨无仇,我怎忍心抽刀对你?再何况我二人都落、落到这街头上来了,又无歇脚之处,平白动武只会劳累身体。不如咱们先四处走走,待歇息一阵再商议这刀法之事,如何?”
少年仆役结结巴巴地说完了这段话,玉甲辰也极仔细地听完了这些话,王小元本以为对方是不信这话的,没想到这小门主听罢点头道。
“有理,就按王兄所言照办吧。”
堂堂天山门现门主是这么好骗的吗?王小元有些苦恼地想道,他不过随口一说,想不到对方竟乖乖点头信了。
玉甲辰行出几步,面上却又渐显忧色。“唉,虽说被那钱家庄赶了出来,但庄主所说的那‘群英会’、玉白刀客现身一事怎能叫我坐视不理?我此行就是为了寻见师兄,怎么说都得见那玉白刀客一面。”
少年仆役长叹道。“我也可想见他一面咧。”
玉甲辰瞪他。“王兄可真是虚情假意,你那刀法源出何处,我日后定要弄清。不过——在你说出师兄下落前,我也只能落难到与你同行。”这年轻道士又哼一声,撇过了脸。“话说前头,这不过是暂时之计,若教我发现你害了师兄、逼他授你刀法之事,纵使天山门规禁杀人,我也定要取你项上人头。”
“我…真没见过。”王小元一紧张就会支吾,越是支吾就越引得玉甲辰发疑。
“多说无益。”玉甲辰冷冰冰地道,一挥袖率步走开。少年仆役慌忙快步跟上他,边走边小声道。
“我所说皆为实话,门主莫气……”
“我气不气与你何干?”
王小元摸着脸颊笑道,“心里有气,玉门主难道不觉难受?我最见不得人受苦,所以也想着让门主也莫受这气恼之苦。”
玉甲辰反停下步子来逼视他,厉声道。“那你为何不肯说出玉白刀下落?”
“正因不知,所以才说不出。”王小元诚实道。
道士的面上一阵红一阵白,终还是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走开。少年仆役快步追上,微微喘气道。
“玉门主,那钱家庄主认不出天山门中人所带的玉/珠…莫不是从未见过天山门人?那他们所说的‘玉白刀客’来此的消息多半是假的,看他们敛财架势,怕是借玉求瑕…你师兄名头收取民众钱财。”
玉甲辰步伐不减,但还是略略思忖后道。“…有理。但我如何都要亲自去看那群英会一眼,若那玉白刀客是真的,我便要将师兄带回天山门。”
“若是假的呢?”王小元问。
“那也不能任其冒用师兄名头敛财。”玉甲辰正色道,转念间愁上眉梢,忽而低呼道。“这可坏了。”
“怎么个坏法?”
“我们被钱家庄主赶出来啦。回去岂不是件难事?”玉甲辰皱着眉看他,偏过头苦思了好一阵,最终却还是灰心冷意地摇首道。
“坏了,若是当时不那么急躁于比试,我和王兄也不会像这样流落在外头。要探查那玉白刀客的真面目不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他急得几乎要想破了头脑,越思忖就越发失却信心,不想这时听到王小元道。
“总会有法子再回钱家庄中的。”
说着,少年仆役笑嘻嘻地拍了拍胸脯,“我有一计,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