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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味,每到清晨,内侍们会打开殿门,让和煦的阳光照进大殿,驱逐阴暗。
元灵均从榻上坐起来,让侍女取来衣服更换。
“眼下到秋天了是吗?”她看见树梢有黄的树叶。
“是,快到八月了。”
符飘应该把求救信送到君父手中了吧。
侍女还在继续为她添衣,元灵均对从外面进来的巩氏说道:“天太热,中大人叫两个侍女来扇扇风吧。”
巩氏冷着脸,没有行动,保不准这又是元灵均预备捉弄人的意思,她不会大意。
“看你们这番阵仗,孤都相信自己没多少日子可指望了,孤的陵寝定在何处?”
随后进来的樊贵嫔闻言,捻动佛珠的手顿了一下:“不必担心,你的病很快就能治好,会继续活着,没有人能取你性命。”
那可不一定。元灵均嘴角抽动,敛下无神的双目。
在最糊涂的那几日,她总会梦见阿楣。阿楣的儿子被巩氏强行灌下药水,就像犯病的自己,苦苦挣扎,没有一个人帮助她,她在捡命,但阿楣的儿子直到死去都未能知晓母亲没有出手救他的真相。这世道真是视人命如草芥。
阿楣在失去儿子后对她说:“无需过问原因。”阿楣在病重的时候也说过相同的的话。
元灵均此时才终于开窍,当初阿楣是在何其绝望之下才说出那等有心无力的歉疚之言,一旦追问死亡背后的原因,更多的人会牵涉其中,白白丧命。
“杀害无辜的母子,母亲也怀抱着慈悲之心吗?如果是慈悲,母亲何不一刀结束我的痛苦呢?”
如果串起佛珠的每一粒珠子都是沾满血腥的佛心,佛主也举起了屠刀。这种满口慈悲却做着恶魔行径的罪孽会不会报应在她儿女身上呢?她想。
元灵均盯了一眼樊贵嫔遮掩完美的肚子,张开双臂,侍女束上腰带。
“主君说什么?”她竟一心求死,是疾病的折磨使她绝望,还是失去亲政之权后的无望,或者仅仅是说着稚子之言,再或者她在思考如何戏弄自己的方法。樊贵嫔注视着元灵均,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元灵均慢条斯理地穿上外袍,侍女捧来镜子,她厌恶地蹙紧眉头,一把推开了。
既然都要死,何必还要让她继续活下来,痼疾无治正是名正言顺的死法。她准备什么时候杀她?或者,她还能再活一段日子,毕竟具有利用价值的身份还摆在这里,王廷的临安老臣还没有清理干净。“我是说,君父还活着,他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在盯着这里,盯着母亲。”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终日享乐混世的元灵均心里比谁都清明,看事精准老道,一击即中,狠狠地掐住了樊姜的致命咽喉。
樊贵嫔回过神,迅朝四周看了看,放低声音叱道:“休要说此等荒谬之言。”
“荒唐人自然说的是荒唐话。”元灵均双手笼在袖中,看着樊贵嫔,“母亲,我就是说着玩的,何必当真。”
樊贵嫔的脸色骤变,元灵均转开了视线:“天气似乎很好,出去透透风倒是不错。”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到榻前,映出树叶和树梢的形状。
元灵均从侍女手中接过腰扇,手掌放在胸口,抚顺佩戴的玉鹿,脸上一扫阴霾,换上无所谓的表情,让人琢磨不透方才的那番话是故意还是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