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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长到十八岁,昔娘还是头一次在端午自自在在地到外面游玩,谢迁对女儿倒也不算多严厉,并没有要求她们常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是谢迁也不会特意安排她们出去玩而已,更乐意她们在家里学着怎么主持中馈。
毕竟端午这种人情往来颇多的节日正好是她们跟着长辈学着掌家的好机会。
这次家中有婆母与长嫂操持,出行的事又是丈夫极力相邀,昔娘自然乐意出去好好玩。
只是两人玩够了回来亿哥儿就抱着他叔的腿哇哇直哭,直说他叔“有了媳妇忘了侄”,还得是王守文耍杂技般从袖兜里变出样小玩意来才把他哄住。
作为曾经的无数京师学子的噩梦,王·十八·守文竟是出奇地讨小孩儿喜欢!
不过他小时候也算得上是长安街上的孩子王就是了。
初七的一大早,才刚下了早朝,小内侍高忠就跑过来找王守文,说是太子有急事让他去东宫一趟。
王守文没耽搁,边与高忠一同往东宫走边问是发生了什么事。
高忠说道:“是殿下养的羊不太好了,从昨天起就不怎么吃草,今儿一早上更是没睁过眼,殿下把太医都喊来了也没什么办法。殿下正伤心着呢!”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即便只是一只羊,养足了九年感情也浅不了。即便是王守文听了这消息心里也挺难受,他每次去东宫都要撸一下羊脑壳来着。
王守文加快了脚步赶到东宫,就见朱厚照一脸难过地蹲在小羊身边,身上的袍子都垂到地上成拖把了,他也没去在意。
随着朱厚照年岁渐长,他已经很有点太子模样了,早就不像小时候那么喜形于色,鲜少再像现在这样把难过写在脸上。
王守文顿了顿,也走过去蹲着看羊。
不知是不是感觉到王守文来了,小羊眼皮动了动,似是要睁开,最终却还是维持着合拢的状态没再改变。
渐渐地连呼吸都止住了,胸前再也看不见半点起伏。
王守文叹息了一声,命谷大用备上一口薄棺把小羊好好葬了。
听到王守文下了这么个命令,朱厚照才终于开了口:“葬到皇陵那边去,以后孤有一口祭品吃便带它一口!”
朱厚照对身边的人一向是极好的,对这只东宫养了九年的小羊也一样。
见朱厚照安排完了还是情绪不高,王守文抬手揉了揉他耷拉下去的龙脑壳,劝慰道:“能跟着殿下过这么多年的好日子,比起其他羊来已经很幸运了,它肯定很高兴能遇上殿下。”
自从朱厚照过了十岁,王守文便很少做摸他脑袋这种大不敬的动作。朱厚照一面觉得这让他很没太子威仪,一面又觉得这样确实让他没那么难受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小羊在自己面前永远地闭上了眼,他莫名感觉有种铺天盖地的难过朝他笼罩过来。难道他平时虽然只是喜欢逗羊玩,其实心里头却非常喜欢它的?
朱厚照想不明白,不过有亦师亦友的王守文在旁边开导,他很快便振作起来。
这种不开心的事王守文没有到处宣扬,朱厚照也没有与旁人说,只在陪朱祐樘和张皇后用膳时提了一句。
毕竟他要把小羊送去皇陵下葬,总得和朱祐樘讲一声。
张皇后知道他养了那只羊九年,听后也是有些唏嘘,不由宽慰道:“别难过,让人给你再挑一只来养。”
朱祐樘一贯是没脾气的,听朱厚照说要把羊葬去皇陵也没骂他胡闹。
左右皇陵大得很,往年也没少弄石羊石牛陪葬,给它匀一块地算不得什么大事。
不想当天晚上朱祐樘却做了个很漫长的梦,梦里走马灯似的发生了许多事,可惜他一件都记不清。最后周围起了哭声,哭声还越来越高,他什么都看不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忽地,他发现前方有只羊回头看了他一眼。
而后它默不作声地转头走向远处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羊的模样依稀像是自己在东宫那儿见过几回的那一只。
只是在人的眼睛看来,天底下的羊都长得差不多,朱祐樘也分不太清。
朱祐樘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他犹豫了一会,起身亲自去了趟东宫。
朱厚照这天也醒得格外早,他同样做了个梦,梦见很多人在哭,自己也在哭,最后小羊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掌心,转过身背着他抬脚往远方走去。他起来问谷大用是不是已经把小羊送去皇陵了,谷大用忙回道:“已经送去了。”
朱厚照正怅然若失,便见他父皇过来了,天色还暗沉沉的,得宫人提着灯才能走过来。他上前问道:“父皇您怎么过来了?”
朱祐樘静默了一会,挥挥手让其他人下去,与朱厚照说起自己做的那个梦。
他想看看是不是东宫养了九年的那只羊。
朱厚照愣了愣,把自己也做了梦的事与他父皇讲了。
父子俩对视一眼,已不必再去看羊,一准是它没错。
能让那么多人一起哭的事会是什么呢?朱厚照下意识不愿去深想,对朱祐樘说道:“既然已经送去皇陵了,我们便别扰着它了,兴许它高高兴兴投胎不当羊了。”
朱祐樘顿了顿,点头认同了朱厚照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