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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结束,第一天到学校报到,金铃就忍不住把大鱼的事情说给她的好朋友杨小丽听。
杨小丽眨巴着两只细长的眼睛,突然问她一句:“你爸爸不是当老师的吗?”
金铃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茫然地说:“是啊。”
杨小丽马上得出结论:“你这是吹牛。”
金铃生气了,冲着好朋友大声说:“你才吹牛!”
杨小丽解释:“如果当老师,那就不可能有人送那么大的鱼给你爸爸。我家对门有个人当局长,他家过年收了好多鱼,都挂在阳台上晾着,最大的一条才这么大。”她用手比划了一个长度。
金铃愤怒地哼着鼻子,心里觉得杨小丽太俗气了,眼睛里只有当官的,不知道知识也能产生财富。她想这学期该考虑是不是继续跟杨小丽做好朋友。
金铃又跟另外的几个同学说了这事。当然都没人相信,都说金铃吹牛。尚海居然说:“你是把鱼的长度乘以2了吧?”
金铃气得发昏。她背着满满一书包新发的书本弓腰曲背往家里走,一路上都咬牙切齿,恨她的同学太“势利眼”,不把她当老师的爸爸放在眼里。
妈妈在金铃报到的这天照例请了半天假,在家里把旧挂历裁成一块一块的,等着金铃发新书本回来后包书。书很多,本子也多,所以这是一项相当巨大的工程,每次卉紫都要累得头昏眼花、胳膊发沉。
金铃一到家,卉紫就帮她把沉重的书包从背上卸下来,一边说:“不得了,发这么多书本!”
金铃说:“这就多啦?还有一半没发下来呢!”
卉紫开始点数。计有教科书12本,参考书3本,课外练习册3本,辅助习题册2本,竖笛乐谱1本,美术画册1本,大字练习本1本,钢笔字帖1本,透明临摹纸若干,语文本5本,数学本5本,英语本2本。卉紫心里想,这一下午加一晚上未必能够包妥所有的书皮。若是明天再有这么多发下来,家里的挂历纸该不够了,还得到单位向同事们匀一些回来。
金铃坐在旁边看妈妈包书,递着剪刀胶带什么的。卉紫对她说:“别闲着,帮妈妈做点事,到冰箱里拿一块鱼出来解冻。”
不提鱼的事还拉倒,一提到鱼,金铃的怒气上来了。她埋怨妈妈说:“鱼没剖开之前,你为什么不给大鱼拍张照片呢?”
卉紫噢的一声,说:“真是的,我怎么忘了这事!要是拍张照片留作纪念多好。”
金铃说:“同学们没人相信我爸爸有那么大的鱼。”
卉紫纠正她的话说:“不是你爸爸的鱼,是人家送给你爸爸的鱼。”
金铃大声说:“这有什么关系?送给了爸爸,就是爸爸的东西!”
卉紫奇怪地望着金铃,不知道她今天又是怎么了,在鱼的问题上态度如此强烈。这孩子真是越大越有想法。
开学后的第一次作文课,邢老师出了这样一个题目:《我的××》。邢老师说,这叫“半自由命题”作文,在一定的范围内可以自由选择作文内容。
金铃心里憋着气,马上提笔写下几个字:我的爸爸。她埋着头写得飞快,尚海想看看她写些什么内容,她立刻用手捂住了,不客气地说:“去去!有本事你自己想,别问我写什么!”
打下课铃的时候金铃还没有写完,老师允许没写完的人带回家继续写,因此卉紫有机会看到了金铃写的这篇作文:
我的爸爸
我的妈妈是个编辑,她崇尚知识,羞于谈钱,对那些腰缠万贯的“款爷”们总是抱着偏见。偏偏我的爸爸在深圳“下海”几年后,也成了一个令妈妈别扭的“款爷”。瞧他一身名牌,腰间挂着BP机,手中拿着“大哥大”,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真是威风十足。怪不得开“的士”的司机左一声“老板”、右一声“老板”的献殷勤。今年春节,他从深圳回来,从机场坐“的士”到家门口只要20元,爸爸甩过一张50元的票子,叫司机不要找了。我大叫起来:“哇!你可真阔气!”爸爸解释说:“大雪天的,又是年三十,人家出来开车多不容易。”哼!瞧他,怎么说都有理!妈妈数落他:“变了款爷,满眼都是钱!”奶奶也担心地说:“钱多了,人就容易变……”我说:“爸爸要是再赚钱,银行里就要存不下了,那时候怎么办?为什么不把钱拿出来做好事?”
可是不久发生的一件事,大大改变了我对爸爸的看法。
起因是妈妈的单位要集资盖房子,妈妈想买一套大点的、楼层好点的公寓房,叫爸爸汇钱过来。爸爸总是拖延不办。妈妈很生气,在电话里把爸爸骂了一顿,爸爸也不生气。
寒假的一天,我正在家里做作业,猛然听见有门铃声。我放下钢笔去开门。门一开,我惊呆了:门口“站”着一条银色的大鱼儿。在阳光和雪光的衬托下,每一片铜钱大的鱼鳞都闪着灿烂的阳光,仿佛上帝已赐予它们生命。一个陌生的声音从庞大的鱼身后传来:“打听一下,这儿是不是金先生的家?”
妈妈从厨房里出来,边用围裙擦手边请客人进屋坐。送鱼的小伙子将鱼抱进浴缸,甩了一把额上的汗珠,这才说了事情的原委。原来呀,他的家乡在江边,很穷,最近他们办了个养鱼场,却因为经济困难,亏损很多。他们求到了曾在那里插队的爸爸头上,爸爸毫不犹豫地汇去了20万元,帮助他的第二故乡恢复生产。不久,养鱼场又兴旺起来,所以就送来这么一条“庞然大物”。
我一听,心里暖和和、甜蜜蜜的,一瞬间我感到无比骄傲、自豪。我拿起爸爸的照片,重重地、响响地亲了一下,嘴里还不住嘀咕:“真有你的!你真是个标标准准的好爸爸!”
晚上妈妈一个电话挂到深圳,着实把爸爸“夸”了一顿。爸爸在电话里说:“这也是应该的。我人在深圳,心却始终在家乡,我只希望家乡这只大公鸡变成金凤凰,在世界上展翅飞翔!”
瞧!我爸爸是不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好“款爷”?从此以后,妈妈对爸爸改变了看法,成了爸爸的“盟军”。我有一个独特的“款爷”爸爸,还有什么不幸福、不满足的呢?
卉紫推开作文本,万分惊讶地看着金铃:“你爸爸什么时候去了深圳?而且还成了个款爷?我们家见过20万人民币有多大一堆吗?”
金铃不在乎地说:“我写的是作文。”
卉紫说:“作文也不能胡说八道!”
“文学不就是虚构吗?这是你说过的话。”
“虚构的是小说,作文只能写你身边发生过的事。”
“不对!作文也是文学!”
金铃激动得面红耳赤,鼻孔张开来,牙关咬起来,一副为捍卫真理誓死拼斗的模样。
卉紫说:“你怎么了?”
金铃紧咬牙关,呼呼地喘气,一句话不说。
卉紫实在觉得莫名其妙,高声喊书房里的金亦鸣。
“亦鸣你出来看看,看你女儿把你描绘成什么样子!”
金亦鸣就放下听外语的耳机走出来,把金铃的作文看了一遍。
“挺好。”金亦鸣笑嘻嘻地说,“真的挺好。我要真是个款爷,做出这么令人感动的义举,还不该把我好好夸一顿?”
卉紫瞪了他一眼:“说点正经的吧。我看金铃的思想有问题。”
“也许十年八年之后我真的成了款爷呢!”金亦鸣竭力插科打诨,想要打破母女间此刻的对抗局面。
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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