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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选择在此刻动手?若是此时将我等一网打尽,岂不没了后顾之忧?”冥尊终于开口问道。
“我若是他,也不会这么做……”顾醒苍白颓废的声音从马车中响起,带着一丝绝望。
“诚然,他已经不在乎人与人之间的生死和搏杀了,他要的是整个天下尽归他手。而我们只不过是他棋盘上,微不足道的一枚棋子罢了。可有可无,又怎会在意呢……”陈浮生语调有些颤抖,似乎对这个男人有着前所未有的恐惧。
摇扇女子轻轻握住他的手,安慰他逐渐冰冷的心。
“好了,姑且放下这些猜想吧。你们一个个的就被他这么一吓,魂都丢了?老夫可不怕他。事不宜迟,上路吧。”老黄头似乎有些恼怒,冷哼一声后,催促起来。
陈浮生没有继续言语,慢慢走出马车坐入轿中,随着一声轻叹,“起”,那八人又将大轿举了起来,向着未知的远方走去。
孤啸山庄众人互望一眼,也默默跟了上去。老黄头走在队伍最后,小声嘀咕道:“这魏小子的师父,又是谁呢?”此时马车中的魏无忌,在摇扇女子的照料中沉沉睡去,他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他,笑的很开心。
…………
纳兰站在一座荒城外,扯着嘴角带着淡淡笑意。此时已近黄昏,天际的暖晕少了几分炙热,但还是有些调皮的在晚风中夹带着白日间玩闹的戏码,不舍得离去。风起,从南向北,不时抚动纳兰的一袭白衣,还拨弄着城头的蒿草,一片萧索……
在纳兰身后不远处,绵延数十里的营帐上空,飘荡着袅袅炊烟,久违的人间烟火气,却与这荒城的破败,格格不入。
一阵急促但却规律的脚步声走到近前,约莫十三四步停了下来。是一位身披戎甲腰佩横刀,头戴铁盔的将领,他望着那袭白衣,眼神中多了几分尊敬,少了曾经有过的轻蔑。
来人没有言语,而是就这么望着,目光掠过白衣,注视着他身前的荒城,有了几分苍凉和悲怆。
纳兰没有转身,却带着淡然笑意说道:“此时若是有酒,祭奠此处亡魂可好?”
身后的将领大手一挥,转身朝着军帐方向朗声呼道:“酒来!”
军帐中回荡着这一句短促却蕴含浑厚内劲的呼喊,这是对生者凯旋的敬畏,也是对逝者长眠的追悼。没有人知道,纳兰是否曾经上过战场,是否知晓江湖之大,却大不过战场,江湖之远,远不及战场苍凉残酷的道理。
但他在从破庙回来后,就站在这里,良久良久的沉默,任何灼热的风一次又一次地吹过他一尘不染的白衣……
从军入伍之人皆知一个道理,上战场不着白衣。白色太过纯粹,也太过悲凉。这是生者对逝者的缅怀,却不是两军对垒的裨益。白色意味着示弱,意味着沾染殷红,更意味着即将到来的死亡。
但没有敢对他提出指摘,普通兵士不能,行伍士卒不能,袍泽将领不能,就连此次领军的郁天风也不能。
郁天风在多年前就认识纳兰,在那意气风发的时代。可惜他们每一个人都要选择属于他们自己的命运,从始至终,不能再更改。郁天风选择了大义,大义的结果就是“卖主求荣”。
但他不在乎,这些不过是世俗的看法,而纳兰,却是实实在在的同室操戈。只是成王败寇,他现在站在这里,要随着铁蹄马踏江湖,带着李存勖的期许,完成新的使命。
随着一股浓烈的酒香,一坛又一坛烈酒被抬了过来,放在了郁天风和纳兰之间。郁天风在等待,等待纳兰的下一句话,他没有一点急躁,哪怕天际早已没了夕阳的光影,只有慢慢浮现的朦胧。
纳兰抬臂扬剑,用最豪迈的声音喝道:“饮!”
郁天风抬手往前指去,那些兵士就将一坛坛烈酒向着城门的方向搬去。纳兰依旧没有动,他似乎也在等待,等待着这些逝者重新“返回”人间,与他和他们,共饮这一碗辣喉甘甜。
荒城前已摆满了酒坛,每一个酒坛旁边都有一名兵士驻足,面容肃穆。纳兰神情逐渐变得肃穆,将长剑立于胸前,再高高举起,仰头疾呼,“破!”
这些兵士闻声敲碎了酒坛,任由那些行伍中人,人人珍惜的佳酿肆意流淌在这片早已被鲜血染透的土地上。纳兰的眼神中有了一丝从未有过的颜色,那是曾经驰骋天下时的记忆,只是这些年被尘封,此刻却被赤裸裸的挖出来,没有丝毫保留。
转身,快步向着军帐走去。纳兰没有丝毫停留,而郁天风也随着纳兰的脚步,往回走去。那些兵士等待着烈酒从破碎酒坛中流干,然后齐步往前走去,远离这座荒芜的城镇。
当纳兰和郁天风走到军帐,早有一队弓箭手燃起了箭火,对准了天际,似乎要将那一轮久违的明月给点燃,让这有些阴冷的夜晚有些温度。或许不会再有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