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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活地穿梭在河道之中,把岸上众人甩得远远的。杨镇看着追在身后的随从,爽朗地笑着大喊道:“去给小皇帝传句话,明日老夫便还她一个完完整整的先生。”
说罢,杨镇将船撸摇得愈发快了。
事已定局,燕晟也只得认命,接过杨镇手中的船撸道:“师相,由弟子来吧。”
杨镇挑了挑眉挑剔道:“锦衣玉食这些年了,你还会摇撸吗,老夫可不想翻了船。”
没有随从看着,吹着江心的风,燕晟也自在些,打趣道:“师相实在小瞧弟子。”
说罢,燕晟将撸摇得愈加飞快,仿佛一只离弦的箭一般冲出京师的管控和束缚,冲向田园牧歌的自由与畅快。
杨镇呛了几口冷硬的江风,一边咳一边笑道:“好你个燕少怀,老夫就说你骨头那么硬,就算打磨成了石灰,也是白的。你跟万家那小娃娃完全不同,那孩子被他祖父保护得太好,像片纯洁的雪,却也是最容易被染黑的。”
燕晟与万懋本就不能相提并论,杨镇拿两人作比较,无非是因为两人如今都是新帝身边受宠的臣子。
燕晟心底有些不快,脸绷得紧紧的,这点小情绪逃不出杨镇老辣的眼睛,他拍了拍燕晟的肩膀道:“拿你与万家娃娃比,你吃味了?你呀,还真对你家小皇帝动心了?”
燕晟瞳孔一缩,只听杨镇继续说道:“看来你也知道,那小皇帝身份不正啊。”
帝王之家,何为身份不正?除非杨老先生也知道,殷承钰并不是男子。
杨镇迎着燕晟不敢置信的眼神,盘腿坐在船舷之上,敲击着船帮道:“老夫曾经掌权那么多年,宫里发生什么事,会是老夫不知道的?只不过我不想说罢了。”
燕晟被杨镇的话吸引,降低了摇撸的速度,索性已经离岸边足够远,杨镇便招手让燕晟在他身边落座。
“太后是老夫毕生所见最不寻常的女子,但是她不是一个聪明的母亲,她过于溺爱自己的小儿子。而先帝又去得早,小王爷少了管教,也就乱了兄弟之间的君臣尊卑。”杨镇幽幽地讲道,“这事老夫在奏本中跟太后提过,太后两个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怎能一个溺爱一个严苛,久而久之,定生分歧。”
杨镇无奈地叹口气道:“可你知道太后如何回我?她说,君王为天下的君父,连坐在宝座之上都四边无靠,如何偏偏能靠她这个母亲?”
“太后说得不错,慈母多败儿,一个君王不需要慈母,但那不只是一个君王,那更是一个十多岁的孩子啊!”杨镇摇着头叹息道,转向燕晟道,“所以你猜猜发生什么事?”
燕晟回想染冬的话,答道:“太上皇与亲弟争执之下,推亲弟落水而死,当今陛下顶替小祁王的位置。”
杨镇点点头道:“没错,太后换了两人的度牒,她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可宫里莫名其妙地走了一个不知名的‘小公主’,竟然还要礼部筹备那么大的阵仗做丧礼,老夫要是什么都猜不到,这些年岂不是白活了?”
燕晟据理力争道:“陛下虽身份不正,但她会做一位爱民如子的明君。”
杨镇不满地挑衅道:“燕少怀,怎么你教导出来的小皇帝就定会是位明君,照你这意思,老夫培养多年的陛下就是昏君喽?”
燕晟拱手请罪道:“弟子不敢。”
杨镇反问道:“老夫的承钧是犯了错,险些把大梁带入末路,可他在那位子上这么多年,有滥杀无辜吗?有鱼肉百姓吗?有对不起哪位臣工吗?”
燕晟不留情面地反驳道:“太上皇的确不杀人,杀人的都是不见血的刀子,如汪泉、冯铮等鹰犬之流,有这等恶犬当道,官场乌烟瘴气,太上皇一人仁慈,顶什么用!”
燕晟口若悬河地继续说道:“黄河堤坝,年年修年年决堤,河南的灾民一茬又一茶,荆襄一带的流民是收不完的烂摊子,更别提宣统大同这一带的边境,天高皇帝远,贪官都富得流油,恨不得将军户的骨头渣子榨出油来……”
杨镇喝断道:“这不是皇帝一人的过错!这是大梁百年来的积弊!”
燕晟接话道:“师相既然知道是积弊,为何不改制?!”
燕晟喊出“改制”两字,彻彻底底将杨镇吼住了。
杨镇不敢置信地看着燕晟,喃喃道:“少怀啊,你这是要捅破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