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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他们说什么鸟语,我根本听不懂,还一身臭气,令人作呕……”
魏圭这公子哥的娇毛令燕晟看不顺眼,数落道:“你我跋涉这么久才寻到一个村落,你若将村里人得罪惨了,今日便饿着肚子露营吧。”
魏圭不满地噘着嘴,一边不情不愿地跟在燕晟身后,一边嘟囔道:“若不是马车的事,谁稀罕住草房子……”
燕晟走进村子就察觉到这里的冷清,青壮年不知所踪,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垂垂老矣的衰败,而这些留守的老叟也犹如惊弓之鸟一般躲避着燕晟这个闯入者,以至于燕晟从村东头走到村西头,竟然都没能抓到一位可以说上话的老乡。
此处百姓对为官者的畏惧不似作伪,这让燕晟心底敲响了警钟。
万懋这个杭城郡守,到底是如何做的?!
燕晟心中怀着疑虑,依次去敲百姓家的房门,说明来意,愿意斥巨资以求留宿。为防止乡音不容,燕晟说京中官话,可沿路叫喊了数家,都没能将房门叫开。
正当燕晟心生放弃之时,远处一个小柴门吱呀吱呀地打开,门内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道:“贵人若不嫌弃,便在小人家中留宿一夜。”
这人的官话含糊不清,乡音极重,而且气息不稳,呼哧带喘还是不是压抑着咳嗽,不像身体康健之人,反而似有些肺病。
燕晟有点迟疑。
冬季并不是时疫爆发的时节,但若沾染痨病,也不是玩笑,更重要的是,燕晟还带着魏圭这个孩子。
在燕晟的犹豫中,那人颤颤巍巍地走出来。门外的冷风一吹,那人咳得背都直不起来,松垮又褪色的旧衣披在身上,更显得此人瘦骨嶙峋。
虽如此病态,这人年纪却不大,大约刚刚及冠;从其穿着打扮来看,是个读书人。
燕晟也懂几分医理,看此人的形态大概病入膏肓,时日无多,更是不敢入内,只得推脱道:“多谢公子好意,可在下还带着孩童……”
可那人却好似什么都没听见,依靠着门栏,盯着燕晟的面容看了片刻,道:“我识得先生。”
燕晟一愣,只听那人继续说道:“家父在世时,曾送小生赴江西求学,书院画廊之内曾留存先生的画像,小生眼拙,但也识得先生。”
燕晟大惊。
当年他做江西巡抚之时,的确曾大力兴教,书院感念他的恩德留存画像也是常态,可如今却被认出来,这就有几分不妙了。
燕晟刚想说后生认错了人,那后生便跪倒在地道:“小生求燕抚顺救救余姚。”
燕晟被人叫破身份,又受人如此大礼,心中不安,只得劝道:“天凉地寒,你快快起来。”
那后生摇头,带着哭腔和恨意侯道:“小生命不足惜,小生舍了这条命也要状告万郡守,以银钱抵田税,拖欠者被迫签卖身契,拉到杭城做苦力。我父锻造官银,力竭而死,我母做纺织,染痨病而死,徒留我一病躯,生无可恋!”
说罢,那后生猛磕了几个头,突然背过气,昏了过去。
燕晟顾不得那人身染重疾,慌忙去扶他,可独臂难撑,只得将他连拖带抱地带回屋内,魏圭在身后磨磨蹭蹭片刻,也跟着燕晟进屋。
燕晟守着这个病号,一夜无眠。
燕晟在官场打磨这么多年,早就不是当年稚嫩的愤青。他对这位后生的遭遇肯定心生同情,但也不会全盘接受。
虽然万懋与燕晟不和,但燕晟却不相信万懋会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
万懋性本纯良,可经历家族剧变之后,行事多几分狠厉与执拗。殷承钰将他收入王府,有意将万懋磨砺出利刃,将他培养成孤臣纯臣。
所以燕晟对这后生的遭遇信三分,又怀了三分疑虑。
杭城的水深得很。
次日,西厂的人来寻燕晟。
燕晟将这病得奄奄一息的后生带上,直奔杭城去了。
与其百思不得其解,不如开诚布公地与万懋说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