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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询问,但迦尔纳明白他的意思,便点头答应。沐恩对着老师微笑告辞,今天已经没有他的比赛,可以回去睡觉了。
但是这个举措在他人看起来其实显得非常桀骜。这个学期以来,沐恩从原本给人以恬淡情怀的少年变成了这副万事不关心的样子,的确也让很多人甚至包括老师变得有些不适应,想来这也是他风评暴跌的原因之一吧。
但是沐从恩没有向别人解释他的苦衷,因为他记得精灵王曾对他笑言。真正关心你的人自然会从你行事的痕迹中感察你的状态,但若是不关心的人又怎么会听你解释呢?
你原本的样子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别人眼中的样子,这是一切傲慢与偏见、臆测与妄断的源泉。
世界也是如此,每个人都只会看到他想看到的那一面。若是欢喜,哪怕独坐野室幽篁又怎么会自觉比不上禁闱的繁华?
记得那时尚且年幼的沐恩反问道:“那岂不是说一个人只要努力装出能让人喜欢的样子,便可以从中谋取利益算计人心吗?”
精灵王报之以和蔼的微笑,“没错啊,所以才常有沽名钓誉之辈,想来皆是如此。”
“那我要如何分辨一个人的好坏?”
“我可能很难回答你这个问题,因为我不知道,你对好坏的定义是什么。但如果你想说如何辨别一个人是装成受到他人爱戴的样子,那我想只有日久见人心了。”
“如果他一辈子都没露出马脚呢?”
“那想必他也为周围的人做出了极大的贡献吧,这样的人若是为自己谋些私利,我想也无不可。”
漫无目的的走在回到宿舍的路上,想着想着,他就晕倒在了迦尔纳的身边。
当时残留在脑子的最后念头是觉得精灵王虽然宽容平和,却仍不全对。
看台上,当门罗失魂落魄的回到自己座位时,均砌笑着称赞了他,并表示他是个可以期许的年轻人。
“我是门罗的第一天才,为什么连学院的大比都进不去?”门罗神色凄楚,他那打小便被小心呵护起来的自尊心自进入学院后仿佛被碾碎,以为已经将那些近在咫尺的差距缩小,最后却发现还是无法触及。
“学院里的自然都是全国各地的天才,想想一届的学院才寥寥刚过半百之数,你没必要如此急功近利的争求第一。而且天赋不会因为你的家室变得更加优越,不过不要担心,生命啊,是场永不止歇的竞技。你大可放下计较眼下得失的想法,因为这并不妨碍你后来居上。控制好你的脾气,知耻方可后勇,老师很看好你哦。”
“谢谢您,钧砌先生。”门罗勉强的笑笑,不再言语。
而在外面淋着雨的迦尔纳看着仰面倒下沐恩楞了三四秒,然后眉毛一翘赶紧背上他往校长室狂奔而去。
期间经过了会转动的回廊,倒流的瀑布,如同泉水的镜面,最后历经千辛万苦蹚过了宛如地板的雷池,终于来到了校长室的门口。
迦尔纳感觉自己差点死掉。
阿达德正在办公室中看书,也是幸好今天的事情比较多他才没有去往研究室。
“校长!我是一年级新生迦尔纳,开门哪!”迦尔纳在门外大喊,这地方空旷的像是坟场,真的是学校的机关楼吗?
也不是迦尔纳不想自己开门,实在是因为这个鬼门太过高大厚重,让迦尔纳看着就没有什么想要去推的想法。
这么厚重的门,肯定是用法阵驱动的。
这种门有很多的好处,比如说防元素暴乱、防秘法侵扰——还隔音。
所以迦尔纳只能在大门外干着急,一边口吐芬芳一边尝试唤醒沐恩。
“沐恩啊,你说你突然晕倒就来找校长的,但关键是这老匹夫他不管你啊,现在怎么办嘛?”
圣人对呼唤常会有些玄之又玄的感应,若是修习了咒术属性,这种感应甚至可以跨越空间,就像那时候沐恩在秘境中咒骂胡狼头,努比斯就会生出感觉一样。
而宗师与圣人一线之隔,虽然跨越的难度有若天堑,但很多东西并不是做不到的。
比如……
“小伙子,你说谁是老匹夫?我可还年轻着呢。”虽然声音偏向厚重,但却仍属于青年的声音响起。
迦尔纳听到这话,感觉回路中流淌的魔力瞬间凝滞了。
僵硬的转过头,脸上已经换上了虚情假意的尴尬笑容,“院长大人,贸然叨扰,学生实在惭愧,刚刚失言,实属救友心切太过着急,这才出言不逊,院长大人大量……”
阿达德哈哈一笑,摆手道:“行了,我怎么可能跟你一个小辈置气,不过你居然能走过雷池?是谁告诉你的正确走法的?”
“正确走法?我直接蹚过来的啊。”
空气好像沉默了,一大一小的人互相看着对方,气氛有些诡异。
“你……很优秀。”半晌,阿达德才憋出这样一句话。
“别管这个了,我朋友沐恩突然晕倒了,他叫我如果发生这种情况就来找你——哎呀,我跟你说这个干吗,反正你也是高塔出来的,肯定和他老师穿一条裤子,赶紧想办法吧?”
阿达德被这个傻得可爱的少年被逗笑了,没来由的想到或许他年光景的时候天泉也是这么看自己的?那时自己也是个毛头小子啊,说起来还真是怀念。
“他没事,你放心吧,回去休息休息就好了。”
“这走半道上突然晕倒也不像没事的样子啊!”
“你叫……迦尔纳是吧,你知道他身上的具体情况吗?”
“不知道。”
“那不就得了,我知道啊。况且,他要真的在这里出了事,我肯定也吃不了兜着走,放下心来,回吧。”阿达德笑着摆摆手,转身也不见有什么动作,就消失在了大门前。
留下愣在当场的迦尔纳。
“你……我……那你倒是把那鬼雷池的走法告诉我啊!”
当天晚上,当迦尔纳终于吧沐恩背回寝室的时候,他感觉自己人都被电傻了。
极南黑海。
“你决定出发了?”狄亚勋的身形仍在幽邃的黑暗中,对这与他相距甚远的少年以这无比平淡的语气问道。
“是的,教宗大人,我决定沿途北上,再往西方而行。传闻有倒悬者与邪术师在帝国疆域肆虐,鄙徒愿倾绵薄之力。”
“你这等境界,送死罢了。先去帝都高塔吧,拜谒塔瓦西斯大人,然后让他安排你参加这次的学院大比。”说完,教宗便仿佛是倦乏般,撑着自己的下巴轻轻挥手那宫阙的门便自行合上了,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向少年索要自己作为任务布置给他的那缕灵魂。
而少年虽然已经竭尽全力将破碎的灵魂缝合完毕,但没听到那冷酷之人的发话,亦不敢做任何多余之举。
教宗为什么是冷酷之人?似乎从四十三年前开始,他就被冠上了这个名头,明明他什么也没做,就已经然无数人恐惧了。
或许是因为他习惯于将自己的脸藏在黑暗之中?
又或者说他曾撕裂无数敌人的灵魂?
谁也不知道。
“随手而为,不以期许,得最玄造化。”黑暗中,狄亚勋嘴角稍稍勾起弧度,仿佛在期待好戏开场。
几乎是同天,独自一人的安舍尔到达了阿瓦隆之森的边缘,他看到那块别来无恙的石碑,并没有更多的想法,提起行囊便信步迈进了这片天下最大的森林——也是最大的法阵。
“陛下,塔瓦西斯首徒安舍尔,叩见王驾。”
闻声,赫尔普合上书,转过头微笑的看着那个只用了三步就走到自己王座之下的年轻人。
“心灵澄澈如许,你觉得是福、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