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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何的神情也变了,季长歌这般……难道说是要为民请命?
“季长歌,你可知道,欺君之罪是何下场?”慕初然的声音中满是浓重的威胁之意。
“斩首示众。”季长歌神色淡淡。
“那就请季参将不要信口雌黄!”对于有人否定他的政策下吏治清明这件事,显然慕初然很是生气,眼睛里射出如刀般的眸光。
“陛下,季长歌一人死不足惜。只是您的万万子民,您真的忍心置他们于水火之中而不顾吗?臣的家乡就在云景,离阆江只差一座小小的白度城。过去十年里,前五年虽涝,但臣的家乡先前不曾受内涝影响,但是到了第六年,情况就一年比一年加重,第七年或许是上天垂怜,过了一年平静日子,但后三年又年年加重。第九年,也就是去年,臣妹出游玩耍不慎为突如其来的洪水卷走,再寻不见。四,五,八三年怕是规模并不巨大,被相关官员截下谎报风调雨顺,这三年虽然不那么严重,却生生饿死了数十万人呐。不论微臣于公于私,实在心痛,此时如鲠在喉,不吐不快,纵陛下要臣一死,臣也绝无怨言。”
季长歌一贯稳重的声音,此刻也带上了颤抖。他口中所言就像一把利府,硬生生地劈开了皇帝的吏治清明。
慕初然并不说话,只盯着季长歌,一旁的萧何只觉得山雨欲来风满楼。
慕初然突然抽出了季长歌腰间的长剑,仔细端详。正如真正的文人从来爱惜自己的羽毛,真正的军人,也从来爱惜自己的兵器。长剑对于武官而言,是荣誉,是身份,是自尊,季长歌的这把剑怕是就算放在匣中,仍旧会作龙泉夜夜鸣,可见主人养护的多么用心。
而此刻,这把长剑就搁在自己主人的颈项上。
慕初然想杀他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哪位皇帝不看重自己的天子颜面?哪位皇帝肯忍受这样直白地撕开自己治下的吏治清明?面前的几位都是聪明人,而聪明人是不会乱说话的。所以要解决这一切,保护自己的天子颜面,只要杀了面前这个乱说话的人就可以了。
萧何见两位尚书都不做声,很是着急。
季长歌自己倒是神色淡淡,往死平和。
“陛下用出云剑了结臣的三尺微命,是臣的荣幸。”他唇边笑意淡淡,只是眉目犹有不甘。
“只求陛下,听取微臣一言,建长堤,兴江堰。微臣愿以身筑坝。”
明明季长歌口中的每个字,萧何都能听清楚,可是此刻萧何莫名觉得那副广陵山水色的音色,犹如一个朝代改革的撞钟。
季长歌此言一出,连冷眼旁观的两位尚书也为之动容。
瞥见慕初然神色微变,萧何瞅准时机跪下求情。
“陛下请勿动怒,季参将所言虽然惨烈,但是否属实还有待查证。当务之急是解决水患,臣恳请陛下建长堤,兴江堰,为百姓立下百年安康的福祉!”
萧何抛去了一切修饰,抓紧时间三言两语画出重点,点明要害。
两位尚书也随之跪下,“臣恳请陛下建长堤,兴江堰!”
慕初然的脸色略为和缓,他并不理会身后跪倒一片的臣子们。又去望阆江。此时的阆江风缓浪静,哪里有季长歌口中所言的半分凶险?但又有谁能数清这浩渺无垠的平静水面下,吞噬了多少人的尸骨呢?
出云剑已然在季长歌的颈项处划出血痕,殷红的血珠顺着瘦骨流而下,吻着他的肩胛。
季长歌已经闭上双眼。
只听见“咣当”一声,出云剑被弃在季长歌身侧。萧何终于觉得那股子透不过气的压抑远去了。
“季爱卿这剑,不错。”慕初然一字一顿,君王之念,向来是真正的一念生,一念死。
“此次南游归来,诸位就好好查查吧。林恩,建堤坝咱们国库需要拨出多少银子?李照庭,国库能拨出多少银子?都回去拟算清楚,五日后回到皇都时来回。”
“臣遵旨!”
慕初然再未发一言,身后四位臣子都跪在他脚下,他又把目光投向远方。不同的是,此次他并没有看向刚才在对话中处于风口浪尖的阆江,而是看向无边天际累累云层,余晖如同金刚的四十八骨折伞慢慢收起,夜晚要来了。
此夜无星无月,阆江上惟有这艘高船灯火通明。夜幕总能让危险扩大数倍,白日里巍峨壮观的龙舟,此刻竟有些隐隐约约不知道要驶向哪里去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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