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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十五之后,魏轩再无闲时能随时往回家中,每日出去,恐要隔个三五日才回来。
魏轩应下的决议,他会守承诺行径到底。且此事早是没了退路的事儿,楚娇娘纵使嘴上不懑,冒死道骂官家,但于心中并不过多埋怨,该是如何便是如何。
她从来只盼魏轩安康顺利就好,且她也信魏轩,信他能拼付一切能耐,将此事尽早结束。所以,她便不再多问一句。
转眼二月开春时节,飞燕归巢之日,吴州的春日似要比乾州的还要冷一些,水也似比乾州的凉一些,楚娇娘在后门河道浣衣时,险些没冻掉指头;边上的春凤可谓一个麻利,棒槌三两下便洗完一件衣裳。
春凤面寡心热,有好事儿定是先想着别人。年前,楚娇娘在刚与她往来时,二人聊了几回话,得知春凤养蚕,楚娇娘便也坦诚道着自己亦养蚕。
后楚娇娘又道自己无蚕具可用,恐要去集市买。春凤二话不多言,道自己有多的蚕具,可借她。
容不得楚娇娘客套,第二日,春凤就将蚕具送到了她家门口。
委实热心爽快。
来吴州后,楚娇娘不用打理农田抢春耕,唯一能做的活儿,自是将从乾州带来的蚕继续养起来。
但吴州城里无桑林桑田,先出来的蚁蚕没冻死,也饿死了。
楚娇娘还不熟吴州城,不谈去城外寻找桑林桑田,此时见着春凤,便直问了她何处有桑可采?
春凤一面捶打衣裳,一面道:“城南处有一小丘坎地儿,那里长了一些桑,现而正冒尖芽儿呢,新蚕吃最好。等会儿我晾好衣裳便会去采一些,你同我一道儿去吧。”
楚娇娘眉眼弯出客气,道了一声:“好。”
洗完衣裳,约辰中时刻,楚娇娘同魏老头道下一声后,便背上背篓与春凤一道儿去了城南。
吴州城郊外的山水连绵秀丽,比乾州总让人觉着隐浮一层多情妩媚;兴许是靠近城边,这里的山不高,似丘陵;道路清整宽阔,深浅辙痕清晰,多有车马往来。
单从这一条道上来看,就知是富贵乡里富贵客,道想乾州那地儿,哪有这些大轮子车马来往?
楚娇娘随着春凤直往南走了二里多路,在一片冒着新绿的田野山头上,算作是见到了一片林子,里头松树杨树较多,桑树顶多十来颗,于她们也够了。
二人采摘不多时,忽听林子外头有人说话,楚娇娘正寻声隔着树影望了望。
只见路过的有几位妇人,穿着规整,不似寻常百姓,旁边还有几位小厮装束的人抬着一顶轿椅,轿椅上头坐着一位华贵妇人,妇人戴着帷帽,挡了半截身子,严丝合缝,全然看不见妇人的样貌儿。
这行人路过林子边时,其中一位身形较魁梧,着紫檀色缎子袄衫的妇人怒气一脸,鼻子里狠哼道:“太太,你可是咱袁家的大姑娘,这若不是家中生了劫变,老爷在临终前,将你托付给李家,咱费得着来他家当甚个五姨太太!还被人这般欺负!”
此妇人道出话儿后,另一绀青色青花缎子的妇人忙附和道:“就是!那杀千刀的婉媚娘,她以为自己捏了掌家大权如此踩了咱姑娘她就赢了?我呸!咱去庄子里将身子养好,到时候回去,定让她好受!”
“让她一命换一命!”
撕裂的声音忽然从帷帽里传来,树影后的楚娇娘下了一跳。
外头说话的俩妇人听罢,双双面色带刀,紫檀色衣裳的妇人张口便极力应下:“可不得让她拿命儿来还!不然怎好慰藉咱姑娘肚子里都还没来得及见世面,就没了的哥儿!”
“哼!”绀青色的妇人跟着道:“只要我回去了,我能让她的孩子好,我就不姓邹!”
楚娇娘听着这些话颇有些耳熟,后盯着穿着紫檀色衣裳的妇人,多看了几眼,这才想起来,此人好像是在他们来吴州时,那艘官船上见过的妇人。
楚娇娘记着,这位妇人当时与某位丫鬟,起着一脸挫骨扬灰的深怨,谋着某个计策,说着定要让谁下不了船等等之类的话。
如此说下来……这轿子上坐的妇人,可是那位吃了泻药滑了孩子的那位姨太太?
楚娇娘想着,这事儿约有两个多月了,这是……没谋成?
春凤见人路过,听了这段后,直摆了头,“啧啧,那高门宅院儿里,每日都是这些事儿,不是你算计我,便是我算计你,谋害一个人,跟喝水似的!争破了头,也不知争的是个甚!”
楚娇娘兀自一笑,道:“自有他们争的乐趣在吧。我可瞧话本上写得那叫一个人心愤恨,嫉恶如仇呢。”
“是吗?”春凤冷冷一笑,“这乐趣我可喜不来。”
楚娇娘背后跟着笑了笑。
二人道了几句闲趣之后,不提这些,又往林子深处走了走。
林子不大,横穿几步便到了另一边。楚娇娘见这边农田规整,视野辽阔,甚有从龙山村后山往下看的熟悉之感,正要下去瞧瞧,身后的人一把将她拉了下来。
“可别下去了。”春凤提醒道,“这是方才那行贵人家屋里的庄子,素日里纵算是有人过来游赏,被撞见了,都要将人轰走,可是不许人靠近。”
楚娇娘诧异,“是,是吗,这般警醒的?”
“可不是!我同你说,这家……”春凤说着,张扬一股说不上是嫌恶,还是于此惹不起的劲儿。
话说在来吴州的船上时,楚娇娘就从魏轩嘴里得知此家是翰林院编修李秀一家,船上戏谑过她的男人便是李秀之子李常安。
在船上时,于李家楚娇娘无多的话问,压根就没道想能有甚干系来往,此刻倒是听春凤说了不少李家的事儿。
且说李秀祖上李起,原是吴州有名的盐商,后因盐税政策突变,征税忽然增加,引得百姓吃不起盐,因此闹了一出因食盐引发的事变动荡,直接威向了朝廷,还动了兵力。
当时的官家只虑想国库匮乏,只待从盐税填补亏空,但又不想此事继续闹下去。于是想了个法子,将此事的起因全推给了李家,说是盐商故意从中作梗,提了售价,这才让百姓吃不起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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