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籍的大盐商,都算是富甲一方的人物,但他们的府邸比起这座周府,却还是稍逊一筹。这周府最值得炫耀的,便是它临河的折扇厅。这临河的周府大客堂若站在小东门谯楼上看,它活活儿就像一把平展在小秦淮河边上的大撒扇。
不单房子像大撒扇,且临水一面,无论是它的三座门,还是三十六个窗子,莫不做成扇子式样。每到夜里,在客堂里把六十四盏大宫灯点燃,从河上看,那便是三十九把大大小小的光扇,闪闪熠熠璀璨耀眼,成了小秦淮最为别致的景点。就冲着这道景,人们把周府直称为扇厅府。
彭韶本是个风月老手,按他的脾性,他早就该成为扇厅府的常客了,但他知道周洪的背后是庆云侯周寿,而且跟宫中的司礼太监萧敬关系非浅。彭韶是刘健的门生,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当年刘健和萧敬两个人的关系非常耐人寻味,当时一个是首辅,一个是内廷内相,按理说应该水火不容,但偏偏这两人在很多事情上非常有默契,经常共同进退。
其实这是犯了皇帝的大忌,只不过皇帝似乎从未察觉,但小心驶得万年船。正因为如此,为了避嫌他才不肯与周洪交往。现在有李嗣交游在前,首辅刘健又下了台,恰好周洪相邀,因此他也就放下心中顾忌,顺便到这扇厅府里头找找乐子了,也算是开开眼界。
一下轿,周洪的一句客套话让他听得舒服,彭韶习惯性地掸了掸官袖,笑着答道:
“周员外,早就听说你的大名,初次见面很让本官意外。没想到你长得竟是这副读书人的样子。”
周洪嘻嘻一笑,问:“胡大人以为我周洪应该是什么样子?”
“呵呵,跟大部分盐商一样。不是穿金戴银满身绫罗绸缎,至少也应该是个肥头大耳的胖子。”
“为何?”
“很明显啊,你不就是扬州第一盐商吗?”
说几句笑话,两人彼此都不感到太过生分了。彭韶在周洪带领下走进了扇厅。彭韶落座之前,环顾四周,先把这客堂布置摆设浏览一遍,又走到阁楼前,看了看门外晴光潋滟的小秦淮,叹道:
“本官来扬州不久,就听说周员外的扇厅是小秦淮一绝,呵呵,今日眼见为实,这都是用银子堆起来的。果然名不虚传。”
“呵呵,彭大人,您有所不知,我这个人是打肿脸充胖子,好装门面,其实兜兜里没几两银子。”
“啧啧啧,周员外,你这个人有些不实在。还没开始就哭穷,怕本官打你的秋风是不是?”
彭韶这句半真半假的玩笑话,倒让周洪有些尴尬,他连忙解释道:“呵呵,彭大人莫误会了,说实话,我周某为人最重的是情义,把金钱看得很淡。”
说话间两人分宾主坐下了,这时一位小僮仆上来沏茶,彭韶也不打算拐弯抹角,待小僮仆人走开,他呷了一口茶便道:“周员外,本官不喜欢绕来绕去,你我素昧平生,你费尽心机请本官来,有什么话,就请当面直说吧。”
“呵呵,彭大人还真是快人快语。呵呵,请大人稍安勿躁,不在乎多等这一时。”周洪一愣,先是打了个哈哈,然后狡黠地眨眨眼睛,问道,“对了,彭大人从南京调来杨州快一年了吧,不知南京有没有心中牵挂的人。”
“是啊,快一年喽!本官每天公务繁忙,跟周员外没法比呀!哪有时间想这些风花雪月。”彭韶自嘲的笑了笑。
“不对吧,彭大人,您要不要仔细想想?”
“不用想,的确无人。”
“呵呵,大人倒是不负青楼薄幸名啊!嘿嘿,我为彭大人请了一个人来,也许大人会回忆起来。”
“哦,是谁?”
“大人勿急,你看后便知。”
周洪说罢,朝站在门口的一个仆人做了个手势,那仆人转身急匆匆而去。不一会儿,听得窸窸窣窣脚步声传来,一挑帘,便见一位窈窕淑女莲步轻轻走了进来。
彭韶循声望去,等看清楚来人顿时惊呆了,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南京秦淮河边倚翠楼中的主人李香兰。说起来,他仕途这些年如此顺利,还多亏了这女子相助,说起来这女人还是他的贵人。
事情还要说到弘治十六年,当时彭韶还是南京刑部右侍郎,品级虽然不低,其实是个养老的官,没什么实权。才四十多岁的彭韶如何甘心这样下去?他本是河南中州人,二十多岁就考中进士,因为没有背景,所以也争取不到好的位置,为此他伤透了脑筋。
恰好这时他听人说内阁首辅刘健非常照顾乡党,他虽然和刘健不是一个地方的人,但终归是河南老乡。为了搭上当时的首辅刘健,他想尽了办法,无意中他打听到刘府的管家刘安经常来南京办事,每次来必然要去光顾倚翠楼,是倚翠楼中的常客,跟李香兰关系匪浅。
彭韶便费尽心机而结识了李香兰,用尽手段赢得了她的芳心。此后通过她的安排,彭韶结识了刘安,又通过刘安的牵线搭桥,从而攀上了首辅刘健,转眼还成为了刘健的门生。从此他官运亨通。
仕途有了起色,彭韶投桃报李,便也成了倚翠楼中的常客,觞咏之乐云雨之会,消磨了多少秋夜春宵。但自从调任扬州后,一来新欢间出,应酬不断。二来毕竟与南京山水相隔,两人虽旧情不泯,却是无缘再次相会。
这世上从来没有真正的秘密,只怕有心人打听。盐商周洪探得这其中实情,他为了讨好彭韶,攀上这位盐道御史,便派人去南京把李香兰接来,让这一对旧情人在扇厅相见。
“香兰,真的是你?”彭韶一下子站了起来。
“你,彭……大人!”李香兰也因这突然的邂逅而激动。
她泪光闪闪,似有哀怨,言道:“一别经年,奴家听说彭大人官运亨通。”
“哎,初来扬州任上,诸事从新展布,一直分不出身来到南京看你,没想到一下子暌违近一载。”彭韶话中有愧意,睁着眼说瞎话也面不改色。
“奴家以为你是薄幸郎,但周大官人说,是你委托他派人到南京接我来扬州,奴家本来一腔怨气,倒一下子被冲得干干净净了。”李香兰说着破涕为笑。
彭韶听她这段话,内心感激周洪为他做了善事,他朝周洪投以感激的一瞥,对李香兰说道:“香兰,我彭某未曾有一天忘记过你,你来了就好,既来了,就在扬州住下,再不要走了。”
看他两人眉目传情,周洪插话打趣道:“呵呵,李姑娘一来,扬州城中的那些大美人,恐怕一个个自惭形秽,要气得投河了。”
三人在扇厅里一面品茶一面聊天,不觉已近正午。周洪说有薄筵招待,起身迎请两人到隔壁的膳厅。由于茶喝得多,彭韶想小解,看他一双眼四下睃巡,周洪明了其意,便喊过一个小厮,命他领彭大人前去方便。
彭韶跟着小厮走进紧连扇厅的一间侧室,这屋子正对着内花园,雕花窗子上衬着玉白的绫幔,显得雅致洁净。小厮推开门恭请,胡自皋闻得一缕沁人心脾的异香从室里传出,顿觉神清气爽,待他一步跨进门来,却是吓了一大跳。
屋子里四壁空空,只屋子正中坐着一位全身赤裸的绝色美人。他连忙把腿收回来,问小厮:“这是干什么?”
小厮禀道:“大人不是要小解么?”
“正是要小解,为何把本官领到这间屋子?”
“这里就是溺房。”
“溺房,”彭韶又朝屋内看了看,那裸体美人令他意荡神驰想入非非,他又问道,“怎不见溺盆?”
小厮手指裸体美人:“这不是吗?”
“怎么会是她?”
小厮笑起来,禀道:“大人看走眼了,这不是真人,是木雕的。”
“啊!”
彭韶又进得屋来,走近细看,又用手拍拍,果然发出嘣嘣嘣的声音。这才看清眼前果然是一尊木雕美人,但雕工与髹漆的技艺都十分精湛,看上去同真人无异。
小厮跟进来,将暗藏在美人背上的机关一拨,顿时,美人并拢着的两腿张开,露出下面精致的红漆马桶。小厮道一句“大人请”,就躬身退了出去。
彭韶解完溲出来,竟有些意犹未尽。他暗自思忖:“尼玛,我彭某到扬州十个多月,可谓见惯了盐商们的豪华奢侈,没想到这位周洪比之他们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单单解一个溲,就让你有行房的感觉,其他处就更不消言得。”
进得膳房,他朝周洪做个鬼脸,劈头问道:“如果是李姑娘,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话一问出口,周洪立刻就想到可能是溺房的事,便淫笑着问,“嘻嘻,彭大人是说方便事?”
“对呀!”
周洪回道:“彭大人放心,同样是大开方便门,只不过男女有别而已。”
“你是说还另有一间?”
“是的。”
见这两人说话如同猜谜,蒙在鼓里的李香兰问道:“你们两位说些什么呀,怎么还扯上奴家?”
“嘿嘿,没什么,自己方便,与人方便。”彭韶说罢,想象李香兰如果走错厕所尴尬的情形,竟扯起嘴角笑得周身打颤。
周洪暗自讥笑彭韶真是土包子,少见多怪。待他笑够了,才道:“彭大人,李姑娘,我们现在开膳可好。”
周府的膳厅紧连扇厅,也在河边上。这膳厅很大,摆十桌筵席不成问题。临河一面都是雕花木扇,供设清雅,洁净无尘,一入其中便有食欲。周洪领着彭韶李香兰三人面河而坐,厅里却空空如也,不要说菜肴,就是桌子也不见一张。
彭韶好奇地问周洪:“周员外,我们吃什么呀?”
周洪回道:“马上就有食桌抬过来,烦请二位过目,中意者就点个头,这桌菜肴就留下,不中意就摆个头,让它撤下。”
周洪话音刚落,就有侍者站在膳厅门口禀道:“老爷,现在能否游菜?”
“游!”周洪手一挥。
顷刻,便见四个人抬了一桌菜肴上来,侍者高声唱喏:“这一桌龙飞凤舞……”
食桌在三人面前停下,这一桌菜以鸡与蛇为主,或炖或蒸或烹或爆,形色俱佳香味诱人,彭韶吞了一口口水,李香兰却掩起鼻子,娇嗔道:“哎呀,周员外,奴家从来不吃蛇,我好怕。”
“抬走。”
周洪一声令下,四仆人抬了食桌穿堂而下。这边门里,又有四仆人抬了一桌进来,侍者又高声报了菜名:“绿野仙踪……”
食桌停了下来,彭韶伸头去看,原来是一桌的鸭肉鹅件,做得也很精致。彭韶笑道:“鸭公鹅公,的确是绿野神仙,如今成为口中之福,岂不残忍?”
“那就别吃了呗。”李香兰撒娇地补了一句。
周洪一努嘴,这桌菜又抬下了。第三桌菜抬了上来,侍者又喊:“百鸟朝凤……”
细看这一桌,尽由孔雀、鹌鹑、八哥、画眉等天上飞禽制成。李香兰有留下的意思,但彭韶倒想看看周洪究竟准备了多少桌菜肴,手一挥又示意抬下。
如此又过了六七桌,当第十桌菜肴抬上时,侍者又报:“秦淮惊艳……”
这一桌菜肴全是鱼虾,都是小秦淮的特产,像翡翠虾仁、芙蓉鱼片、金线鳝丝、蟹粉银鱼等等,无一不佳。
李香兰一是因为腹饥,二来觉得太过挑拣会让主人难堪,第三也因为这桌菜肴很合她的口味,因此执意留下。
彭韶顺她的意不再违拗,便摇头晃脑文绉绉言道:“好个秦淮惊艳,实乃秀色可餐也,唔,今日开了个好头儿。”
李香兰白了他一眼,噘着小嘴说:“什么话到你嘴里,都变了味儿,周大官人如此盛情款待,奴家一是开了眼界,二来心里头也过意不去。”
“哪里哪里,”周洪解释道,“谈不上什么盛情,我平常吃饭,也是这种吃法。”
“每天都游菜?”彭韶问。
“是的。”
“准备多少桌?”
“平时以十桌为宜,若饷客,则加倍。”
“这么说,周员外今天准备了二十桌?”见周洪笑眯眯的点点头,彭韶感叹道:“呵呵,若不是香兰要吃这个秦淮惊艳,本官倒想把这二十桌菜肴都见识见识。”
李香兰今天大开眼界,惊诧言道:“哎呀呀,这种请客的方式和游菜的场面,奴家在南京从来没有见过。”
彭韶半是炫耀半是感叹说道:“香兰你囿于南京,不知天地之大,扬州盐商的享乐,真可谓天下第一。”
“哼,我现在不和你抬杠了。”李香兰说罢已拿起了筷子。
用过午膳,在周洪的安排下,彭韶与李香兰被引至客房休息。两人欢情如昔极尽绸缪自不必细说。待两人寝毕梳洗出来,不觉已近酉时。在扇厅里与周洪重新见过,两人亦不觉有什么难堪。
彭韶耍了这半日,兴犹未尽,他朝周洪抱拳一揖,问道:“周员外,叨扰半日,下头不知还有何节目安排?”
周洪回道:“早筹划好了,我们现在去双虹楼吃茶。”
“周员外,敢问那里吃茶有何讲究?”李香兰问。
周洪殷勤答道:“李姑娘,你有所不知。在扬州老耍的人,都知道一句话,叫‘白天皮包水,晚上水包皮’。这皮包水嘛,指的就是吃茶,水包皮嘛,指的是泡澡。这扬州城中,酒楼茶肆与澡堂浴室,可谓比比皆是。一家家争奇斗胜,都是好耍的去处。
单说茶肆吧,扬州一城之中,怕有数百家之多。比较有名的,有辕门桥的二梅轩、蕙芳轩、教场街的文兰天香,埂子上的丰乐园,小东门有品陆轩,琼花观巷有文杏园,花园巷有小方壶等等,这都是茶肆中最负盛名者。
双虹楼在北门桥,刚刚出城,是小秦淮与瘦西湖的连接之处。这双虹楼是一个大花园,楼台亭舍,花木竹石,收拾得颇有韵味。那里的正楼东面可以远眺,看不尽湖山景致。楼上杯盘匙箸等茶具,无一不精致。”
周洪口若悬河,如数家珍,把个李香兰撩得心痒痒的,搂着彭韶胳膊撒娇说是想去见识,开开眼界。美女相邀,本就想去的彭韶也乐意奉陪。
他们三人顿时起轿望双虹楼而来,因有排衙仪仗导引喝道,路上倒也顺利,片刻就出了北门。这家茶肆的主人早得了通报,知道盐运司御史大人要来品茶,早把里里外外收拾得利利索索,还把主楼的第三层整个儿空下来,反正他也不会吃亏,周洪早就给足了银子。
因在公众场合,彭韶还是有所顾忌,自是不敢放浪,也就自然而然摆起架子,昂首挺胸目不斜视,随着茶肆主人上得三楼……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