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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飨之宴,众人皆欢,不觉间已至戌时,作乐对歌之声不见敛收,姒欢和祝媗这个时候正躲在飨宴的角落中安静地吃点心,来客大多酒过三巡,也未看刚刚逃走的姒府小姐又溜了回来。
“媗姐姐,我。。。我吃不下了,嗝。”姒欢揉了揉肚皮。
“说起来也怪,小姐,我总觉得今夜好似将有什么事情发生一样。”祝媗揉了揉额头,从刚开始,眼皮就一直在跳,身上的汗毛也一阵阵立起。
“媗媗,我也有同样的感觉。。。”蒋润凑了过来,她是姒府后厨之一,是近两年夫人新雇佣的,乖巧又机灵,学什么都快,没少得赏赐。
“自刚刚酉时一过,我就有点炸毛,我觉得今天不太平,但是这话又不敢和老爷夫人说,不讨喜。”蒋润搓了搓手中的杯子,紧皱着眉头,怎么也喝不下。
突然,东方一声雄浑苍劲的声音突然迸发入耳:
夏有妺喜,夏桀不思朝政,商有妲己,商纣以作炮烙。而今乃生褒国姒女,泱泱周天三百步,如今当毁于汝黄髫小女之手!
这声音振聋发聩,真真轰得人脑门生疼。众人也被此声喝住,纷纷向东望去。
一白袍老者执杖缓缓而来。鹤发银须,远观似仙人,近来生庄威,众人愣得半晌,都不知如何应对,为何上来矛头直指姒府独女?还拿前朝妖姬作以比同?
姒府突然冲出一人,正是回院不久的姒家之主姒琸,“惭徒恭迎尊师。”
白袍老者未看姒琸一眼,只是盯着缩在祝媗身后的姒欢,“姒琸,你得我身传,殊不知此女命数耶?”
“惭徒未曾敢忘所学之物,小女岁在庚戌,钗钏金之命也,九月初一海中金,此日定执位煞东方,祸水东引假于荣华,思此确有祸周之义,虽有至此,我从未敢让小女在外抛头露面,今日乃意外之举,我褒城之辈皆有识之士,断不敢对外人言半句,惭徒自觉应无大碍。”
姒琸还是低着头,声音有些颤抖,“望师尊给姒府小女指条明路,惭徒无能,只愿保我爱女与褒国无恙。”说着,拉来姒欢,“欢儿跪下,叫师爷。”
姒欢害怕极了,“姒。。。姒欢见过师爷爷。。。”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地震,也是第一次这么惶恐,虽然年少,但是也偷看过一些关于命理的藏书,当下也摸清了一些来由。
白袍老者看了看跪着的父女,叹了一声:“徒儿,我为何来此,自然是已经知道祸水将近。哪怕你瞒得住我,也瞒不住周王室的,该来的总会来。”
宴上宾客面面相觑,都不知如何是好,哪有人上来就指着徒弟的女儿说这是灾祸的,但是这也算是人家的事情,不明其详,不便过多参与,一时间鸦雀无声。
“这样,我特意带来一块云海石,给你家欢儿戴上,至少能保她十年内性命无忧。”白袍老者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但是希望徒儿你能明白,命理不可违,天意尚且如此,你一人之力安敢违天?”
说罢,老者拄杖便要离去。
人群中原本寂静一片,却有人闪身而出,“敢问前辈,乃是南湖老祖苏乾?”言者是一位身着灰色束身武服的少年,身长约合八尺未满,虽俊朗稚嫩却有着坚毅之色,面上还似乎带着愠怒。
“正是老朽。”白袍老者回头,好奇地打量着这位少年。
“在下何崇瑾,褒佐将何胥嫡长子,适才前辈矛头直指吾妹,她现年虚一岁仅十有二,何来致祸之说?”武服少年谈吐不卑不亢,颇有一股将门之风。“不过一幼年女子,安能误国?”
众人皆不敢言,唯有这少年。。。看着不过二八二九之年,却敢在这种场合下挺身直言。老者竟没见动怒,反倒有些欣赏。“小子,未曾听说予徒孙有这另一位兄长?”
何崇瑾有些羞臊,面色一红,“何家与褒国姒府自是邻里多年,余父和子爵又是多年知交,况且我和姒欢自幼相认为异姓兄妹,便是青梅竹马玩伴,此间相称有何不可。”
姒琸悄声说道:“够了瑾儿,这期间渊源太深,你还年少,也不通卜易,自然不知其中深浅。”
崇瑾闻言,有些不知所措。欢妹妹平时虽然有些顽皮,但心地善良又聪颖,这老头不分场合,正逢好好的城飨,突然就过来说她要毁周朝天下,开什么玩笑?
老者目光如炬,好像看透了他的内心,摆摆手,“时机未到,不过也不出一年,到时你自会明白。小子,有些东西不是人力可以改变的。”说罢,拄杖缓行,渐渐消失在了视线中。
良久,众人纷纷回神,都不知这一闹该如何是好。姒琸拉着女儿站了起来,看着老者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突然间,自东北方现出一片红霞,强烈之处照亮了在场宴客的脸。隆隆之声不绝于耳,像有天崩地裂之意。震意袭来,脚下碎石颤跳,惊变之下,却未有人慌乱奔逃。
片刻之后,震感减弱,红霞却未见消失。一骑携尘来报,“禀姒国公,丰镐二京有震,按火号之悉,震威应是不小。”
姒琸挥手,“诸位贵客,今日之语望勿外传,琸在此谢过。飨宴就此为止,请各位回家安歇。”众人这才散去。
姒府书房,姒琸坐在憩椅上,扶着额头,手边的书被随意地扔在案旁,似在思索,也像在苦恼。
一个小小的身影在窗外闪动,姒琸叹了一声,“欢儿进来吧。”
姒欢有些局促,捏着衣角走了进来,“爹爹,我是不是灾祸啊?”
“你是我的女儿。”姒琸招手,让姒欢过来。
“欢儿,爹爹在褒国是国公,和你褒珦舅舅又有故交和亲戚之缘,褒国上下自然无人敢对你横眉。但是你知道朝廷有多大?”
姒欢回答,“自然知道,我们褒国历经三朝,现是为周廷邦国,宗属之地,每年都有上贡。”
姒琸点点头,“但是你知道爹爹在天子之荫下不过一子爵,更无言语之权吗?不提三公,哪怕六卿至此,尚奉以国礼,之下五官且与爹爹敢持平坐。”
“孩儿不知,但是在这里,爹爹永远是天。丰镐距褒四百五十里尚远,吃饱了撑得找我们麻烦干什么?”姒欢很不服气,历年衰微的周王室怎么会向附属国自己人伸出爪子。
“大禹之子有褒氏,治水有功封其褒地,禹夏殷商至今周天子,已有一千三百六十九年,在意义上,我们还是朝廷的邦国,二百五十载以来,世效王恩。虽衰微已久,但理应拱卫王室,若兴替已见,那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姒琸摸了摸女儿的头。“褒国世代与朝廷有姻亲之好,但你舅舅褒珦,膝下无女,有一长子,次子年幼,无以为姻。但你,在娘亲那边族谱挂名,是禹王后人,也是褒国君室之女,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姒欢很不情愿,低下了头,“我知道,但是父母在,不远行,我不想离开爹娘,也不想离开褒国,这是生我养我的土地,什么荣华富贵我都不稀罕,什么周天子我更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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