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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新王不得不递降书,许以三千牛羊议和。
这些年来被燕人大大小小劫掠走的粮草,都以牲畜的方式讨回。
军报一经传回朝廷,百官俱是额手称庆。
二十年了,自漠北一战,卫朝总算又在虞渊的带领下再获全胜。
虞家军班师回朝的之时,正是天高云淡的初冬时节。
阳光打在他们的铠甲上,折射出金鳞般的光泽,威风赫赫。京中百姓几乎倾城而出,夹道欢呼。
接风宴上,虞灵犀一袭织金裙裳高坐在凤位之上,看着父亲和兄长将那面沧桑染血的战旗归还,眼里蕴开骄傲的笑意。
这场战争比她预计的,还要提早半年结束。如今朝中士气大涨,边境骚乱平定,待商贸通行,万邦来贺的太平盛世或许真能实现。
虞家父子平疆有功,宁殷当即宣布加封虞渊为一等定国公,位列公卿之首,荫及后人。
为此,朝中少数几位老臣颇有微词。
虞家虽然立下战功赫赫,可毕竟是皇后娘家人,易有功高震主之嫌。
虞灵犀早料到会有几个人不满,只是碍于宁殷的脾气不敢说,与其藏着掖着,不如直接捅破。
“愿父兄匡扶社稷,勿忘君恩。”
虞灵犀含笑望向虞家老少两个男人,一字一句道,“如有背弃之行,必褫爵夺职,本宫亦与之同罪,甘愿领罚。”
她表明态度,清越的声音回荡在大殿,满朝文武再无二言。
虞焕臣向前一步,朗声道:“臣,谨遵娘娘懿旨!”
宁殷靠着龙椅椅背,望着身侧的虞灵犀,只觉得她真是耀眼极了。
宴席进行到一半,虞焕臣便匆匆赶回府邸去见妻女。
风尘仆仆阔别半年多,他甫一进门,便抱起闻声出来的妻子,揽着她的腰旋了一圈才放下。
“辛苦了,阿莞。”
他扬眉笑着,亲了亲苏莞的额头。
虞焕臣从不在外人面前做亲昵之举,是故这一亲情不自禁,弄得苏莞红了脸颊。
“我挺好,你行军在外,才是真正的辛苦。”
苏莞嗓音轻轻柔柔,一双大眼睛里泛起了喜悦的湿意。
半晌,她想起什么似的,匆匆擦了擦眼睛道,“对了,快来看看你的女儿。”
苏莞牵着虞焕臣的来到内间,摇篮里,粉雕玉琢的小婴儿正睁着大眼睛,咿咿呀呀地蹬着小腿儿。
“眼睛真大,像你。”
身高腿长的虞焕臣蹲在摇篮边,小心翼翼地朝女儿伸出一根手指,小婴儿立刻握住了他略显粗粝的指节。
虞焕臣笑了起来,满心怜爱。
夫妻俩正挨在一起陪伴女儿,便见门外踉踉跄跄出现了一抹小身影。
虞瑾已经一岁五个月了,正是练习独立走路的年纪,乳娘偶尔会放他自己在廊下走走。
见到这个清秀安静的孩子,虞焕臣很快转过弯来,问道:“这是……那个孩子?”
“是。”
苏莞对这个孩子颇为垂怜,解释道,“他很听话,就是身子弱了些,想来是从小没了娘的缘故。”
说到这,她掩唇懊恼:“失言了,如今我就是他的母亲呢。”
虞焕臣“嗯”了声,放缓面色,朝门口有些胆怯的孩子招招手道:“虞瑾,过来。”
虞瑾不认得他,缩在门板后没有动。
虞焕臣便起身大步走过去,蹲在他面前与之平视:“虞瑾,认得我吗?”
虞瑾蹬蹬往后退了两步。
“这小孩,莫不是有哑疾?”
虞焕臣颇为受伤,问妻子。
“别胡说,他现在能说好多话呢。”
苏莞道,“定是你太可怖,将他吓着了。”
虞焕臣摸了摸自己这张脸,年轻英俊,不吓人啊。
不过小孩儿本就敏感,何况这孩子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就卷入漩涡中,不得一刻安宁。
又或许,是他刚从战场回来,身上的煞气冲着虞瑾了。
虞焕臣点点头,起身准备退开些,慢慢培养感情。
他刚起一身,便觉袖子上传来微不可察的一点阻力,顺着袖子往下看,是虞瑾鼓足勇气拉住了他。
小孩儿的手那样小,那样柔软,仰着头,眼巴巴看着他。
虞焕臣的心忽然柔软起来,抬手摸了摸虞瑾的脑袋,低低道:“别怕,以后我就是你爹了。”
转眼到了年底,虞灵犀端着小手炉,去浮光殿找宁殷。
刚到殿门口,就见内侍一脸苦楚地迎上来道:“娘娘,您总算来了!”
“怎么了?”
虞灵犀朝内望了眼,果然见跪了三四名文臣,气氛安静得近乎诡谲。
这片诡谲中,为首的那人须发皆白,正颤巍巍伏地道:“先帝驾鹤已近一年,臣斗胆以死相谏……”
宁殷从奏折后抬眼,慵懒道:“好啊,那就请孙卿去死一死吧。”
孙大人:“……”
虞灵犀:“……”
“怎么,光说不动?”宁殷轻嗤道。
这语气……
不用问,定是这群言官闲着没事做,惹着宁殷了。
隆冬天,孙大人已经是汗流浃背,惴惴不敢言语。
虞灵犀适时迈了进去,先是朝宁殷微微一笑,而后回首道:“孙大人,陛下和你开玩笑呢,还不快退下。”
孙大人等人这才如蒙大赦,忙不迭叩首告退。
殿门在身后关紧,隔绝了皇后几声压低的告饶。
孙御史腿一软,险些跌倒在地。
旁边的两名下级忙搀扶住他,心有余悸道:“孙大人进谏便进谏,万不该以死相挟,陛下那性子……唉,还好皇后娘娘来了。”
“是啊,陛下虽有枭雄手段,但性子实在偏执恣睢。”
另一个人左右四顾一番,压低声音叹道,“亦正亦邪,也只有娘娘能压制得住他。”
几人面面相觑,终是长叹一声:“女菩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