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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淅淅沥沥,连绵下了数日,天色灰暗而迷蒙,一如人的心情。
椒房殿内静谧而安宁,刘珏依着卫子夫,眼圈通红,低声道:“母亲,他究竟中的是何蛊毒,竟如此厉害,数年来都未能消解?”
卫子夫轻轻抚着女儿,眼中有泪缓言道:“此蛊名为金蚕蛊,乃是西域蛊毒中最为厉害的一种,中蛊者要承受蚀骨锥心之痛,非下蛊者不能解。而给去病下蛊者乃是匈奴休屠王部巫师,在休屠王哗变之时便被去病所杀,故此蛊无解。”
“那…这些年来,表兄岂非日日承受蚀骨之痛?”刘珏想起,不由一阵伤心。
卫子夫缓缓点头,道:“这些年来,这孩子从未在人前表露半分不适,即便是被你姨母发觉有所不妥,亦强忍无事。此事你姨母每每言来,都泪流不止,责备自己未尽母亲之责。其实此事如何怪得你姨母,是去病这孩子太过要强,不愿留半分弱在人前…”
刘珏垂首不语,泪凝成珠,卫子夫心疼地搂着她,好言道:“珏儿啊,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你送给去病的玉珏,他带走了,也总不负你的一片情意。日后你的路还很长,要学着把过往放下,好好地和襄儿在一起,他才是陪伴你一生的人呐!”
“嗯嗯…”刘珏含泪点头,泣声道:“母亲,珏儿知道。也只有在母亲这里,珏儿才能痛痛快快地哭一场,日后天高云阔,便也就统统忘却了这前尘旧事。只是若有来生,珏儿只想做个布衣百姓,和心爱之人一蔬一饭,共度一生。”
“好孩子…”卫子夫轻轻抚着刘珏,心中暗自喟叹。是啊,若有来生,自己又何尝愿意入得宫门,即便锦衣玉食,富贵荣华,但终究抵不过寻常夫妻的你侬我侬,温暖相伴。
殿外,细雨绵绵,依然像浓得化不开的愁,一点一滴,深入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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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广利之事,陛下是何态度呀?”昭阳殿中的漏刻一滴一滴行走,似在追赶光阴的脚步,李延年跪坐于席上小心问道。
“唉…”李妍将手中剥了一半的贡橘放下,叹气道:“陛下依旧说要斟酌斟酌。”
“以往卫霍二人独揽军政,如今霍去病已亡,而卫青又不得信任,陛下还有何处需要斟酌?”李延年摇摇头,似有不解。
“兄长糊涂!”李妍目光一挑微微轻睨,带着一丝责怪道:“若是那李广利自己争气,又何须我劳心费神向陛下进言。”
“妹妹说的是,都怪广利不争气,终日里无所事事,是难得陛下青眼。”李延年作势拍了自己一下,自责道:“是我糊涂了。”
李妍见兄长如此,倒是有些赧然,温声道:“那李广利是平庸无能,但既是我李妍兄长,我亦会尽力而为。”
李延年点点头,好声道:“兄长在宫中多年,深知要得圣眷长久,必得有可靠之人在前朝,如今妹妹已有髆儿,兄长我虽得陛下青眼,然终是一名乐者,倘若广利能在军中谋个职位,再若运气好些,立下军功,那意义就不一样了,妹妹。”
李妍深以为然,点头道:“难为兄长苦心,妍儿一定会寻机再向陛下进言。”
李延年满意颔首,又从袖中拿出一张乐谱,摊开道:“妹妹,我刚谱了一首新的曲子,可有雅兴弹上一曲?”
“兄长又有新曲?”李妍来了兴致,笑道:“我来看看。”
李妍照着琴谱纤手一拨,几缕丝竹入耳,时而如平湖烟雨,时而入山林幽径,弦声清越,款款而来,令人听而忘忧。
只可惜如此清音出自宫廷,若是来自布衣山间,或许会更带几分出尘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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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风掠过一片树林,将一座新墓前的草灰吹的四处飞扬,卫青将一坛酒在墓前徐徐洒过,喃喃自语道:“去病,舅父带了一坛好酒过来,你慢慢喝…”
“还有你喜欢的卤花生,舅父也带来了。”卫青从怀中掏出一包包好的卤花生,打开,缓缓放在墓前。摩挲着光滑的石碑,摸过一排排碑文,卫青靠着墓阶坐了下来,泪如雨下。
“去病,你知道吗?舅父有多舍不得你啊,虽然你走了这么多天,可舅父…舅父怎么就觉得你还在呢?你跟我说,你从未生出和我相争之心,傻孩子啊,你在舅父身边这么多年,舅父难道不知你的为人吗?舅父如何会以为你与我相争呢?去病啊,就是因为你性子太过率直,而又得陛下隆宠,故此舅父才会小心翼翼与你保持距离,为的就是不引起陛下的猜忌啊!舅父也想过告知你苦衷,可又不免担心你年少气盛,会特意在陛下面前维护于我,那样反而会让陛下更加忌惮。”
一声长叹随风飘向远方,山林寂寂,只听到树叶哗哗作响。卫青眼中有泪,思绪恍然又回到甘泉宫猎场。“那日你见舅父被李敢以箭相胁,竟丝毫不念己身处境当即将李敢射死,此事我虽对李敢有愧,但更多的是感动你对舅父的一片赤心。可是去病啊,君心难测,你如此维护舅父,舅父若事事与你同气连枝,只怕你也要受陛下猜忌啊!”
“你知道吗,那日你在舅父门前甩手掷酒,那哐当一声也是砸在舅父的心上啊!舅父如何能不知你对我的用心,可朝堂之上暗流汹涌,若不是陛下对你偏爱有加,李敢之事断不会如此草率收尾,故此舅父让你深刻反省,避免日后行事鲁莽而惹下祸端。”
“但是舅父再怎样也没料到,你竟身中蛊毒数年,独自一人熬过那些痛楚,傻孩子啊,你为何不告诉舅父?哪怕此毒无药可解,但总有法子续你寿命,你为何要一人独撑啊?去病…”
卫青徐徐说来,早已泣不成声。这种切肤之痛,在当年萧天岚撒手人寰时他已体会过一次,如今不过数年,霍去病又骤然离世,这些至亲之人的离去,像是烙在身上的伤痕,每每想起,总让人肝肠寸断。
残阳如血,山风呜咽,回首来时路,隐于天地空茫间。人生亦是如此,真真切切,虚虚幻幻,一念起,缘生,一念住,缘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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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霍去病病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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