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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如此淡然,想来必是见过些世面的。
刘备深施一礼,笑道:“那便多谢何公为备扬名。”
何颙一愣,随后朗笑一声,“看样子你不像是卢子干的学生,反倒是更像我当年在雒阳时认识的另一个小子,当时那小子顽劣的很,整日里和袁家兄弟飞鹰走狗,只有我和桥公看好他,如今倒是做了雒阳北部尉。”
“曹北部备也是认识的。”刘备一笑。
颍川众人站在此地相侯,等的自然不是他刘备,所以刘备见礼之后就退到了卢植身后。
趁着卢植与几人叙旧之际,他才有闲暇打量荀彧几人。
荀攸一脸木讷,全然不曾有半点谋士的阴险诡诈之气。
荀彧如今年岁尚小,眉目之间却是一脸淡然,已然有了些日后一代名臣的风范。
陈群举目四顾,看起来倒是有些狡黠。
几人也是见到刘备正盯着他们,转目盯向刘备。
一时之间,刘备面对日后三位曹魏重臣的目光,心中稍稍一动,只是他很快就沉静下来。
还给对面几人一个自认为极为温和的笑容。
…………
此次卢植本就是为公事而来,自然不能多留。寒暄已毕,便带着刘备等人上马继续南去。
何颙等人站在原地目送他们走远。
“慈明,你观此子如何?”何颙笑问道。
他口中的此子自然是指随着卢植而来的刘备。
荀爽略一沉吟,“此子虽然言语不多,可你方才说的也不错,此人不似卢子干之徒。”
卢植刚直,荀爽此言自然是言刘备善应对。
何颙不置可否,转头看向陈纪,“元方,你怎么看?”
“此人不似世家子,只是既然姓刘,又与卢子干同出一地,莫非是汉室之后。”陈纪倒是指出一点。
“不过汉室之后如今虽算不得多,却也算不得少了,以卢子干的性子,应当不会为了这个缘由就收此人为徒。想来此人定然还有什么旁的本事。”陈纪又是摇了摇头。
何颙笑了笑,“我看此人倒是有些意思。如今年轻一辈之中我只看好几人,你们荀陈二家的后辈自不用说。剩下之人其实原本只有两人,今日又多了一人。”
荀爽笑道:“谁不知你何伯求精于识人,论及此道,你不在汝南许子将之下,能被你看中,倒也算是件稀罕事。”
“听说你在雒阳之时与那袁本初多有结交,想来其中一人便是那如今隐隐有了天下楷模之称的袁本初了。另外一人,若是我所猜不错,应当是你方才和那个刘备所提及的如今的雒阳北部尉,曹操曹孟德。只是不知几人之中,伯求最看好何人?”
“荀氏八龙,慈明无双。果然没有白叫的名号。”何颙笑了笑,“不过这种事情哪能做得准的,人生际遇各不相同,我也好,许劭也好,被我等看重的豪杰才俊今日得志,明日也可能转死在沟壑之间,谁又说的准呢?说到底,所谓命与运,终究是掌握在自家手中。”
他转过身去,朝着几人挥了挥手,“此间事了,我还要赶赴雒阳。诸君,若是有幸,日后还能相见。且各自珍重。”
陈荀二人没有出声挽留,都是相熟之人,何颙是何等人,他们自然清楚的很。
义名奋发,死不顾身。
何颙大笑一声,迈步而去,“都散了吧,我此去安稳的很,又不是荆卿别易水,无须诸君目送。”
等到何颙走远,荀爽这才开口,“其实我倒是有些羡慕何伯求的,此生快意至此,夫复何求?”
“慈明,你我是注定做不得这般人的。”陈纪叹了口气。
慷慨赴死很难吗?难也不难。
可一身赴死易,举家赴死难。
两人又各自言语了几句,分别而去。
走在回高阳里的路上,荀爽忽然转头看向身后的二荀。
“你们二人以为刘备此人若何?”
荀彧沉默不言,他向来是个谨慎之人,今日与那刘备不过见过一面而已,不好贸下定论。
“攸以为,此人日后,多半能成大事。”荀攸却是开口道。
荀爽诧异的看了荀攸一眼。
在荀家之中,荀攸的名声一直不如荀彧。
不是荀攸的才能不及荀彧,而是荀攸此人善于藏拙。
当年荀家八龙,他与荀靖并有贤名,许子将曾有言,慈明外朗,叔慈内润。
如今荀攸二人也是如此。
若论识人之明,荀攸未必在何颙与许子将之下。
荀爽闻言笑道:“能得公达如此评价,倒是让我对此人多了几分期待,我倒是有些想知此人将来会如何了。”
…………
如今已然在行亭落脚的刘备自然不知众人对他的议论。
他只知卢师如今很恼怒。
原来庐江蛮族如今反叛声势益大,竟是接连攻破了数座县城。
如今驿马来往不断,尽是要入雒阳求助的书信。
卢植一掌拍在身前的木桌上,木桌开始左右摇晃。
“卢师何以恼怒至此?胜败乃兵家常事,失城失地,日后夺回来就是了。”刘备劝道。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此次的贼人不过乌合之众,要胜之不难。可惜这接连数城都是不战而降,这才让贼势做大,至有今日数千之众!”
刘备沉默片刻,忽然开口道:“卢师,弟子马快,不如先行一步,赶赴舒县,要他们早早整顿好军马。等到卢师到来,便可立刻帅军平乱。”
卢植看了他一眼,沉默半饷,这才开口道:“好,玄德可先行一步,要他们准备好军马。”
他提笔在竹简上写下了一封书信,“玄德可持我传与此封书信去往庐江周氏寻周柳。此人是我故人,且周氏为庐江豪族,他定然会出手相助。”
刘备点了点头,接过卢植递过来的传与书信,收入怀中。
“事不宜迟,那备便启程了。”
他转身便要离去,卢植却是在他身后喊了一声,“玄德,小心些。”
刘备转头回顾,自初见之时便极为刚直的卢植竟是有了些软弱之态,想来是将他当成真正的弟子了。
刘备揉了揉有些发酸的鼻子,笑道:“卢师放心,有备无患。”
他径直出门,去马厩里牵了马,直奔南去。
卢植走到门口,望着他离去,却是没有言语。
鹰隼总要试翼,日后才可翱翔长空。
…………
刘备一路南行,路上又是碰到不少送信的差役。
他仔细打听之下,才知原来如今又被那些贼人连下数城,此时距离庐江边境也只有两城之隔了。
听闻消息,他在原地呆立良久,片刻之后,他摸着坐下的绝影,自言自语,“绝影,今日是你我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我且问你,可愿随我搏一个前程!若是不愿,言语便是!”
绝影以蹄刨地,嘶鸣不已。
“果然是知我心意的良马,你既不言语,那咱们就搏上一搏。”
刘备掉转马头,心中豪气顿生,勒紧缰绳,纵马南去。
…………
阳泉城里,城中之人已然乱成一团。
阻拦在此城之前的,唯有蓼县一城,如今不知还能守住几日。
若蓼县失陷,那多半接着就要轮到他们了。
而就在这日暮色里。
一席青衣入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