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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家旧宅里,老家主程权如往日一般正半蹲在地上,看着自家亲手开出来的菜圃。
虽说即便是于此耕种一年也未必能抵得过当年他在生意场上的半日所得,可他心中却是要比当初满足不少。
他转身看向那个李季带来的年轻人,这还是两人的初次相见。
“玄德,这人还真是古怪的很。少年之时我最是看不上这田间杂事,可如今即便只是种些野菜,却也能让我比赚得银钱更开心些。你是卢公高徒,可知这其中的道理。”老人笑道。
袖手站在檐下的刘备挑了挑嘴角,“仓廪足而知礼节,程公种田便能有所乐,不过是因程家富贵,衣食无忧罢了。若是田间之农户,为一日三餐之计,苍苍惶惶,片刻不得停歇,尚且犹嫌不足,又如何来的心思去想其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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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素来信世间有颜回,只是史策如海,如回者几人?”
程权闻言一笑,“玄德不愧是卢公之徒,言辞灼灼,辞锋犀利。”
他站起身来,锤了锤有些发麻的双腿,,“只是这世上欺世盗名者众,那些常常将庶民挂在嘴边之人,往往暗地里做的都是些男盗女娼,为自家谋利之事。”
“我这一路走来,不敢说见多识广,可于此事上也多少有些心得。有多少人在落魄之时口中处处大谈黎民疾苦,就有多少人在显达之后便转身开始盘剥起昔年他们口中的可怜之人,甚至恨不得敲骨吸髓才好。”
“程公之言也有理。只是世人千面,这些人落魄之时所言也未必不是真心言语。只是显达之后,昔年诸般所求唾手可得,于官场之上也好,于商场也好,做个恶人总是要比做个好人容易些的。”
老人笑望向刘备,“看来玄德于此也有所悟。”
他目光渐冷,沉声道:“只是我又如何知玄德不是这般人?”
“备若是自言不是这般人,程公定然是不信的。”刘备笑道,“不妨且观之。”
“即便程公见过无数人由善到恶,可备还是希望公相信这世上终究会有人不改初心。”
程权闻言一笑。
他方才见到刘备之时就已然猜到了他来此处的目的。
若是只为寻求联手,只须去见程典就是了,无须来见他这个老家伙。
奇货可居自然也分两种。
一种无非是出些钱财,所投之人日后若是成事,自然能得些回报,虽算不上多,可即便赌输了,却也无碍身家性命。
另外一种自然就是将身家性命全部压上,赌大才能赢大。
刘备来寻他,想要的自然是后者。
“玄德说的也有理。”程典笑道,“只是玄德如何自知不会变成这般人?这么多年,我下注之人无数,自然有清直之人,只是大半都死在了半途。能成事者多是有心思能变通之人,只是人一旦擅变通,自然便容易走错路,我已然这般年纪了,不愿再为人手中刀了。”
刘备笑了笑,“备也有疾,好财物,好美女,好美酒名马,好锦衣奢华。只是备更喜欢一句言语。”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倒是诚实之言。”程权忽然一笑,“玄德啊,你竟让我这个本已无所求之人忽然有了些心动。”
刘备弯腰揖首,“还请程公相助。”
程权笑道:“话已至此,敢不从命。”
————————
雒阳城内一处赌坊之外的小巷里,史阿正透过逼仄的屋檐,望向头上高悬的大日。
赌坊里人声喧嚣,吵闹呵骂之声不断。
其外倒是颇为安静,人安马寂,行人稀少。
一墙之隔,似是分出了两处人间。
常年流连在赌坊之中的自然多是失意之人。
有人是因赌而失意,有人是因失意而赌,只是不论起因如何,到底是一个个沉沦成了赌坊里的常客。
旁人如此,那他史阿又如何?
如今在雒阳城中的市井坊间,谁人见了他史阿不称一声豪侠?
“只是做个市井坊间的豪侠于你史阿而言真的就够了吗?”
那个站在巷子尽头的读书人方才笑着问了一句,故而此时史阿便在想这个答桉。
片刻之后,他低下头来,看向那个极少走出城北的读书人,“贾君今日是来为刘备做说客不成?”
史阿笑了笑,“雒阳城中豪杰何其多,不想你寻来寻去,最后却是选上了他。”
站在巷口之人自然是罕见出门的贾诩。
此时贾诩手中正把玩着一个形状颇为古怪的铜韘,“寻来寻去总要有个定论,于此之时,刘备与我最合适。”
他顿了顿,“于你而言也是如此。”
“你所言也不差,我这次确是来当说客。史阿,你可有意?”
史阿打量了他片刻,整日板着的脸上竟是露出一丝笑意,“阿出身寒微,小时侥幸被王师收为弟子。能有今日已然足矣,不敢多有所求。”
“已然足矣?”贾诩笑了笑,斜靠在一旁的墙上,“就这般做个市井豪侠,整日里厮混在市井坊间,听着那些赌鬼游侠对你歌功颂德,任由那些芝麻绿豆大的小吏对你吆五喝六,颐指气使?”
“等到许多年后有人提起往事,也会记得当年曾有个叫史阿的豪侠,本事不差,就是一辈子都不曾有什么出息。”
贾诩面带嘲讽之色,笑道:“如此真的足矣?”
史阿一笑,没有言语。
教他剑术的是即便年近半百也要和童渊一争胜负的王越,自来不是个听天由命之人。
而他史阿自王越身上学到的自然也不只是剑术。
只是他历来是个小心谨慎之人,虽然明知贾诩多智,既然能选择刘备,那刘备定然有过人之处,可他也不会轻易应下。
“我知你所想。”贾诩笑道,揣摩人心本就是他所长。
“你历来谨慎,不愿行险。也是仗着自家剑术出众,觉得日后总会有出头之日,所以宁愿坐观也不愿行险而择。我说的可对?”
史阿沉默不语,显然是被贾诩说中了心事。
“只是史君啊,机会都是抢出来的。你虽有本事,可若是坐以待毙,只怕日后便要追悔莫及。”
贾诩笑道:“须知世间游侠,既有卫青也有郭解。”
史阿闻言一愣。
“昔年郭解权折公卿,名满天下,其生死不过武帝一言之间。史君剑术虽好,可名声之盛岂如郭解?史君还是要早做打算。”
史阿沉默片刻,低声道:“贾君如何知这刘备能成事?”
贾诩笑着摇了摇头,“刘玄德自非常人,更何况有我贾文和在,不能成事也能成事。”
史阿还是有些游移不定。
他虽知贾诩智谋过人,王师对那个刘备也颇为看重,可一时之间他确是下不得决定。
便如他当日与王越所言,如今他一身系着其他人不少身家性命。
贾诩见了他的神情,如何不知他所思。
“史君若是有意,那便随我前来。”贾诩转身离去。
史阿迟疑片刻,咬了咬牙,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贾诩将手中的铜韘随手抛出,被史阿接在手中。
“日后便是同路之人了。”
…………
城东的酒舍里,众人今日难得齐聚一堂。
段颎和陈续正坐在最里面饮酒,酒水的年份虽是少了些,可到底是用上了李平的配方,要比当初的酒水好上一些。
酒舍中央,曹操正和袁绍对弈,棋局之上袁绍占尽大势。
袁绍身后站着个有些落魄的年轻士人,正在低头看着两人对弈。
一旁的木桌上,公孙瓒和韩约傅燮以及袁术围在一起,正在那里谈论军事。
稍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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