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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柳城外,那支过城而不入的汉人骑军正在一处郊外的林中休整。
如今边塞多险,为防引起南来劫掠的鲜卑游骑的注意,他们只是燃起了一堆极小的篝火,暂做取暖和照明之用。
待一切整顿就绪,为首骑士来到马车前,俯身弯腰,在马车之侧低声言语了几句。
车上之人这才掀开帷幕走下车来。
车中共有三人。
最先走下马车的是个七八岁大的孩童,行走之间身姿端正,目不斜视。年纪虽小,可身上已然带上了几分书卷气,想来平日里不曾少读书,而且多半家教极严。
孩童身后是个年轻女子,算不得如何貌美,只是眉目温婉,一看便是大户人家出身。
最后下车的是个有些年迈的老妇人,年岁颇大,一头银发却是梳的整整齐齐。虽是妇道人家,可一眼看去却是极有威严,多半是家中常年当家做主的人物。
年轻女子将老妇人小心的搀扶下车。
老妇人打量了一眼四周的情形和随行的骑士,轻轻叹了口气,“阿大,这次出门在外,倒是辛苦你们了。”
停在车旁的汉子闻言而笑,“我等本就是赵家人,长年跟在家主身边,什么苦都吃过,如今本就是分内之事,如何说的上劳顿。”
此人姓赵名大,是赵家的家生子,他口中的家主,正是如今刚刚到辽西郡赴任的辽西太守赵包。
而车上之人,正是赵包的老母与妻儿。
赵母面上露出些柔和之色,“你和阿包一样,自小都是我看着长起来的。这么多年,也多亏有你守在阿包身边,我才安心一些。如今世道如此不宁,他整日东奔西跑的忙碌,我如何放心的下。”
“家主为官自来清正,不论到了何处都是当地之福,当地之人列队而迎还来不及,老夫人倒也无须担忧。”赵大笑道。
为父母者,哪里有不爱听旁人夸奖自家子女的,越是年迈,越是如此。
赵母笑了笑,“你也莫要夸他,他是个什么样子,我这个当娘的最是清楚不过。本事算不得大,只是做事之时还是能以家国为重的。”
汉子点了点头,觉得老夫人说的在理。
果然是知子莫若母,自家家主有时还真是有些愚直。就像他在朝中本有个有权有势的兄长,只要随便言语一句,何须如此舟车劳顿,还要携老带小,到辽西那偏远之地为官。
“我等倒是不碍事,本就是随着家主四处奔波,到何处都是一样的,只是要劳动老夫人远行,才是家主最不安心之事。”
赵母笑道:“此事倒也怪不得他。以国为先本就是我们赵氏的家训之一,莫说是离家千万里,舟车劳顿。即便是有朝一日,要以我等的性命成全家国之事,想来他也不会有半点犹豫的。”
汉子闻言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即便身前的火堆上的火焰不大,他还是将火堆踢了踢。
不想此时异变忽起,有马蹄声自西而来,数十骑士刚刚抽刀在手,一支百人左右的鲜卑骑军已然杀到了他们身前。
赵大持刀将赵母遮拦在身后,其他骑军也是立刻上前,环护在赵大身侧。
他们也都是跟在赵包身边的老人,这么多年遇险不少,应对起来自然也是颇为从容。
此时赵大手心之中已然渗出不少汗水。
他倒不是怕自家如何。往日里他们这些人死也就死了。他们也早已有慨然赴死的觉悟。
只是如今他身后还有家主的一家老小,若是陷落在鲜卑人手中,只怕他万死也难辞其咎。
此时那支突然而来的鲜卑骑军已然分散开来,将他们团团围拢在中央。
为首的鲜卑骑士策马上前,眯着眼打量了赵大等人一会儿,随后大笑,“装备精良,有男有女,不似是边地之人,莫不是这次被咱们捡到了条大鱼?”
他们这一支百人队此次本是为探查高柳城附近的守备而来,如今汉军大败,边境空虚,塞上不少鲜卑部族都对边境沿线起了心思,他们部族也是如此。
他们部族约莫有万余人,盯上的正是如今刚刚换了太守的辽西郡。
如今部族之中派出不少人手四处探查,为的就是估摸辽西郡的兵力。
因为知晓臧旻驻军在此,所以他们一路之上都是走的格外小心。
原本只是想在此地应付一下便回去了事,不想临走之前似是又被他们碰到了有趣之人。
赵大等人只是持刀相对,不曾回应。
若是被这些人得知了赵母的身份,只怕更会被死死咬住。
赵大转头低声道:“老夫人勿忧,此处有我等在,定然能保老夫人无事。”
赵母倒是面色沉静,澹澹道:“若到实不可相救之时,阿大莫要以我等为念,切不可手下留情。”
“是。”赵大沉默片刻,低声应了一声。
他知赵母口中的不可留情,所指的自然是若是不可守,便要先要了他们的性命,不可让他们落在鲜卑人手中用来威胁家主赵包。
此事他们出发之前老夫人就已经和他言明,谁想如今真的一语成谶。
此时将他们围住的鲜卑骑军围着他们不断绕行,似是在耍弄他们一般。
赵大大喝一声,:“此地为我汉家边境之地,尔等蛮夷,如何敢嚣狂如此!欺我汉家无人不成!”
“是你汉家边境又如何?如今汉军在凉山大败,此地剩下的不过是些残兵败将,如何能与我等争锋?”
“日后你汉家这边境之地,也不过是我鲜卑跑马的马场罢了。若不是有这些汉家残兵在,你等根本走不到此处。”那鲜卑百人长狞笑一声,呼呵着围拢的鲜卑游骑便要一拥而上。
当此危及之时,赵母自怀中摸出一把匕首,以手中锋刃亮给身后的孙儿与儿媳。
年轻妇人见了匕首,面上倒是不曾有惶恐之色,只是低头打量了一眼怀中的少年,眼中满是怜惜之色。
少年虽是骤然之间面色雪白,却是到底不曾出声言语。
赵母见状点了点头,赵家的后辈,果然不曾有贪生怕死的懦夫。
赵大等人此时也已然准备好拼死一战。
家主恩养多年,舍生报主,正在其时!
“不想俺在这高柳附近还能看到这般热闹。如此深入,还敢大放厥词。兄长,看来这些鲜卑人还是不曾将咱们兄弟放在眼中。”
于鲜卑人身后有人开口言语,声如闷雷。
许是这些鲜卑骑军方才志得意满,故而不曾察觉身后已然有一支汉家骑军悄然靠近。
“益德说的是,即便是他家大汗见了你家兄长都要称呼一声豪杰。不过此人看来最多是个百人长,不曾听过你我兄弟的威名倒也是情有可原。这辈子记不住,还有下辈子。”
鲜卑百人长在稍稍愕然之后拨转马头,朝着身后看去。
只见他们身后也不过四五十骑,为首的是一个黑大汉子和一个白面年轻人。
见他们人数不多,此人脸上重新带上方才的残忍笑意。
当年汉家骑军纵横塞上,将匈奴追的四处奔逃,所谓的一汉当五胡,即便是他们鲜卑人历来熟练弓马,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
只是如今不是当年,如今的大汉边塞废弛,莫说一汉当五胡,即便是一对一的捉对厮杀,只怕也是鲜卑骑军要强上一些。
鲜卑百人将笑道:”你等莫不是从别处调来的军马?难道不知你汉军的凉山之败?连夏育田晏之流都狼狈逃窜而去,就凭这些人马也敢出头。”
于鲜卑身后而来的自然是刘备与张飞,还有临时从城中调出来的四五十骑陷阵营的士卒。
“看来鲜卑人也与咱汉家人没什么差别,也有大言不惭,不知死活之人。”刘备转头朝着身侧的张飞笑道。
张飞拍马向前,舞动着手中的蛇矛,厉声大喝,“看来当初在歠仇水南岸还不曾让你等记住教训,刚好某当日也不曾杀的痛快,今日你等既然送上门来,那某便也不与你等客气了。”
鲜卑百人长闻言皱了皱眉头,当日歠仇水夺桥之时他并不在,只是听当日守桥的军士说起过此战,即便是事后回忆此事,那回忆之人还会汗流浃背。
听说当时夺桥的人中就有一个黑大汉子。
他又抬头打量了张飞一眼,倾了倾身子,抬手用手中长矛指向张飞,喝道:“先不管身后那些人,先将这黑大汉子给我拿下。”
除了留下几十骑依旧将赵母等人团团围住,其他人都是朝着张飞等人扑了过去。
赵大等人有心相助,只是此时身侧尚有鲜卑游骑窥伺,他们还要守卫赵母等人的安危,实在是脱身不得。
眼见鲜卑骑军来袭,张飞大喝一声,“来的好。“
他拍马带着身后的陷阵营士卒迎了上去。
刘备带着七八骑只是站在原地,不曾随着张飞冲杀。
当日周冲之死却是让张飞有些气闷,所以他方才所言的不曾杀过瘾倒也不全是吓唬对面那鲜卑骑军的言语。
冲刺而来的鲜卑骑军原本还想与张飞等人保持些距离,先以弓箭消耗一番。
不想张飞早已知道鲜卑人的战术,直接带着陷阵营撞了上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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