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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知道东北人爱吃大酱,跟山西人爱吃醋,湖南人爱吃辣子有一拼,到现在我才明白东北那一方水土,要是离开大酱该吃什么呢,我记得很清楚,我们平时吃的菜就是葱叶子蘸酱,黄瓜蘸酱,辣椒蘸酱,茄子蘸酱,没有酱就没法儿吃菜。那时候油很少,炖菜吃也需要大酱,久而久之习以为常,也就成了东北人饮食的最爱,东北的黄豆蛋白质含量很高,新鲜生蔬菜维生素味儿与大豆酱香味儿,在嘴巴这个加工厂里一搅拌,会产生一种最原生态的,无法抵御的特殊香味儿。
东北人家家都会做酱,每年秋天我们姊妹都会帮着母亲,把新收获的大豆在锅里煮熟,然后在碾子上压碎,像踹面那样,把黄豆泥踹成一个个超大窝窝头,有时也做成方块形的,做好后的酱快子,放在通风干燥的地方让它发酵,经过一冬天发酵好的酱块子,长满了长长的毛,过了清明化一缸盐水,就要把已经干裂长毛的酱块子,刷洗干净,掰成碎块扔进缸里去,娘说我出生的时辰好,下的酱好吃,我刚好也乐于干这件事,我把掰碎的酱块子,一快儿一快儿的扔进缸里去,好像在做一件舍我其谁的大事,又好玩又有使命感,所以我每年都会抢着做这件事。
做好的酱要用一块蒙布封上缸口,然后就静静的等待发酵,大酱要在太阳底下晒,才能很好的发酵,所以我家的酱缸就放在西屋的窗户外边,有一个土坯打的围栏保护着它,我们就干脆把那里叫酱栏子,我还有一个任务,就是早晨起来如果太阳好,就把盖在酱缸上的盖子拿掉,让大酱好好的晒太阳,等到中午我要用酱爬子,把缸里的大酱上下搅动,酱耙子就是一根木棍的头上,定着一块巴掌大的方木板,把方木板沉到缸底下,再往上一提,酱就被翻搅起来了,看见大酱在我搅动的酱耙子下翻滚着,一天天变黄变香,真的很高兴做这件事,发酵好的酱缸里,表面上会有一层深色的水,那就是酱油,母亲会把它撇出来,烧菜的时候用。等到过些天,菜园子里的豆角、土豆成熟了,母亲就用香喷喷的大酱给我们炖上一大锅,别提多好吃了。
到了秋天霜来了,一夜之间菜地里的秧苗都蔫了,大家把遗漏的小胡萝卜、小辣椒、小茄子包儿都不要了,而母亲却把这些不起眼的菜都捡回来,洗干净泡在酱缸里,还有芥菜疙瘩和土豆,到了冬天这些带着酱香味儿的咸菜,就是我们最爱吃的美味儿,酱缸里的咸菜有一股特殊的香味,到现在我还很怀念那个味道。小时候生活虽然很艰难,但母亲用他的付出和聪明才智,尽量改善我们的生活。我们家的青菜和酱缸里的咸菜,经常会送给安哥家和村儿里的人,周围的四邻八舍都夸赞母亲的勤劳善良。
关于大酱我想起了母亲讲的一件事,“旧社会我们村有几个年轻后生,春天帮地主家种地,他们发现每天吃的那个大酱是去年的陈酱,而地主吃的是当年的新酱,他们很气不过,就把这事跟我爸说了,我爸跟他们都是同龄人血气方刚。他觉着嘚替哥们出出气,按村里人的说法,我爸认准了要干的事,就一定有办法,他脑筋一动歪点子就来了。
没过几天,地主婆就专门把几个帮工叫去指着酱缸说,东家心疼你们干活累,以后你们就吃这缸新酱吧,那缸陈酱我们自己吃,长工们说这多不好意思。地主婆嘴上说没关系没关系,但心里暗自庆幸把这缸酱推给了长工吃。原来这几天地主婆突然发现了,酱缸里有一个屎粑粑撅,这让她作呕的一缸新酱是不能吃了,可是扔了吧又太可惜了,很心疼啊,于是帮工们才有了新酱可吃。
原来是我爸在高山子集上,买了一块儿江米做的切糕,交给做帮工的二秃子,让他把可塑形的切糕,捏巴捏巴扔进缸里去,糊满了大酱的切糕别提多像屎粑粑撅了,就这样那几个帮工的哥们就吃到了新大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