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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的如履薄冰,比任何一个寻常人家的孩子都更可怜。
万里江山,不过虚梦一场……
“罢了,大人所言,也并非全无道理。”
短暂沉默后,夏侯婴垂了视线,眸中凛冽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如氤氲雾霭般的幽然。
不再理会阮正德,他默不作声的从怀中取出一张羊皮地图,专心看了起来。
见状,阮正德微愣,经过方才的惊吓,此时此刻,他一个字也不敢多说,只沉默不语的敛着视线。
视线在地图上交错的蓝黑两色线条上来回扫视,夏侯婴那两片落雪红梅般的菲薄唇抿了抿,清绝冷峻的面容上没有一丝表情,看上去俨然像尊集天地之气日月精华的玉雕,莹润流华,不可方物。
各州各县上报的灾情当中,邱成县不是受灾最严重的县城,后果却是最为严重的。
这当中,定有什么原因延误了奏折的递呈……如此,才酿此大祸。
如是暗忖着,他伸手撩起四方形窗口的帘子,朝驾马的卫钧道:“此处距离渡口有多远?”
“不远,就五里。”卫钧答。
“弃车骑马,我们改走水道。”沉声吩咐了一句,未及夏侯婴说完,马车便很快停了下来。
“王爷,何以换马?”心中一惊,阮正德张着眼眶,满目不解。
“保命。”轻描淡写的朝那中年发福的身子睨去一眼,夏侯婴说完,便起身跳下了马车。
下车后,夏侯婴几步便走到车头,与此同时,卫钧以及其余几名随从已经牵着缰绳候在了那里。一行人策马离去后约莫半个时辰,顾楼南及其心腹也已经追到了马车边。
未及几人靠近,只听“轰”一声巨响,马车竟突然自爆,四散飞射的碎片如影似电,铺天盖地般朝着顾楼南等人罩了下来。
缓缓放下用以遮面的手臂,顾楼南望着那一地的焦黑,细长的凤眸微挑一端,原本微微抿起的唇角径自浮现一丝邪惑的笑意。随即收缰调转马头,朝着来路的方向绝尘而去。
只听身后蓦然有数只飞鸟冲破树冠而出,掀一阵扑棱棱的凌乱声响,阮正德皱了眉,遂收起视线望向前方那道笔直如玉雕般的雪色背影,继而用袖口蹭去额前渗出的汗珠,心中似被重叠往复的蛛网所罩,一时间恐惶不已。
察觉到身后传来的隐约声响,殷荃也扭头朝后望望,恰好瞧见了正在擦拭冷汗的阮正德。
抿抿唇,她收起视线朝并行在一旁的夏侯婴看去,只见他那张清绝冷艳,宛如白玉雕塑般的精致面容上一丝波动也没有,像是并不在意从身后山林间传出的那时有时无的细微声响。
见状,她心中微动。
难不成……方才那响声,便是夏侯婴所为?
思及此,她又回想起先前他遭人刺杀时那顶淬满了剧毒的雪白软轿,紧接着眸光一暗,朝他望去的神色里径自染上几分探究。
不知刚刚那阵声响过后,又会有多少人死于他手……
一行人在前往渡口的道路上还算顺利,直至登船,都未曾再生变故。
昭阳,东宫。
“又被他给躲过去了?”负手立在朱红似血的圆形花窗前,太子背对着顾楼南,声线阴冷低沉,几乎一瞬便将这整座东宫正殿内的空气给寸寸冻结,直冻入殿内每一人的骨血里。
闻言,顾楼南面色不变,只以眼神示意侍奉在一旁的宫人们退去,随即调整了一下那华丽无匹却是泛出阵阵古银光芒的纯黑袖口,遂迈开同色锦靴,缓步走到太子夏侯珏身后,低声应道:“殿下不必忧虑,微臣,已有准备。”
听罢那道从身后传来的轻缓语调,夏侯珏眉心微蹙,随即转身朝那恭敬俯首的人影睨去一眼,黑眸间暗流涌动,却始终令人看不出其中究竟存蓄着怎样的情绪。
眼见太子似乎生出了一些兴趣,顾楼南不疾不徐的将身子扳直,双手掩在宽大的纯黑袖袍内,微微上翘的眼尾染一抹不着痕迹的媚光,像盛放于沉静黑夜中的紫罗兰,妖异艳绝,淬满剧毒。
盯着那双宛如地狱毒花一般的眸子,太子抿了唇线,鹰隼般锋锐的眸光暗了暗,迫人之势缓缓淡去,常态复燃。
“去将如意唤来,本宫,有事要吩咐于她。”
“是,微臣,这便去。”
唇线微挑,顾楼南弓了身形,很快便从东宫退了出去。
站在船头,殷荃单手托着下巴,看两岸山川。
天色渐深,星光已现,两岸山峦宛如盘踞休眠的上古凶兽,黑黢黢的轮廓看上去颇有些形状可怖。
河水潺潺,她突觉身后有什么人凑了上来,猛地回头,正正撞见那双如珠玉如月轮般的狭长黑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