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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从门外传入的声音,殷荃系着衣带的手指停了停,复又将方才的动作继续了下去。
回京依旧选了水路,有了国师及其随行两军的护驾,这一路上总算是顺风顺水,一行人终于在三日后抵达了昭阳。
抵京当日,夏侯婴并没有回府休整,而先是与顾楼南一同进宫,直至亥时方才回府。
照例坐在前堂外正对王府大门的台阶上,殷荃双手抱臂斜靠在深栗色的门框边,一副陷入昏睡的模样,龙珏则持着灯笼守在她身旁。
瞧见那抹几乎要与深栗色门框融为一体的湖蓝色身影,夏侯婴抿直薄唇,居高临下的垂落视线。
烛火昏沉,笼罩在殷荃周身,映一抹朦胧辉光,在她浓密卷翘的睫毛上划一道新月光弧,如日照青玉,径自透出丝丝沉静之美,叫人一霎失神,如倾覆之水,再难回收。
眸光微闪,他眉心一蹙,遂不着痕迹的朝龙珏瞥去一眼,后者很快心领神会的退去。前堂外短短只有五级的石阶上,只余两人。
默不作声的在殷荃身边坐下,夏侯婴将外袍脱下,披在她身上,随即一瞬不瞬的盯住她望了半晌,流线深深的幽冷黑眸间有暗光涌动,时而如惊涛冲天时而如骇浪翻滚,却在短暂片刻后终于恢复平静。
“阿荃……对不起,本王,终究给不了你你想要的自由。”
他说着,伸手将殷荃轻揽入怀,并在她光润前额上印下一吻。
“本王所走的,是一条只要踏上了,便不可回头的路,你可知,你是这条路上最令本王始料未及的意外。”
耳边是夏侯婴清冷中略带一丝沙哑的淡淡声线,早已清醒的殷荃始终闭着眼,只是不知何时起,喉中竟已涌出一丝咸涩。
一向寡言少语的夏侯婴一反常态的说了很多,不知是由于殷荃沉睡的缘故或是其他什么原因,此时此刻,他语调虽轻,声线虽冷,可那一字一句间缓缓涌现而出的隐忍却令人心若刀绞。
直至被他抱回卧房的时候,殷荃也没有睁眼,如此持续到天光初亮,她才从装睡中醒来。
夏侯婴不在身旁,就连被褥也是凉的,想必已经起身许久。
躺平在被褥间,她望着那鸭青色的帷幔心念复杂如乱麻,一时间竟理不出个头绪来。
昨夜突然听到了太多太多,仅仅一夜的时间根本不足以用来思考消化。喉中仿佛梗了一块坚硬无比的骨头,吞也吞不下,吐又吐不出,直将她的咽喉摩擦出血,不断向外渗出股股腥咸。
心中烦躁,殷荃猛地用被子蒙住脑袋,就在此时,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推门走进,夏侯婴走到卧榻边站定,沉默不语的垂落眸光,朝那蜷成一团的被窝卷儿望去,清冽如冷月深潭般的幽黑眼珠中径自升腾起一抹半透明的朦胧微光,似珠玉似晨雾,总也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威严与清冷。
“醒了?”
几不可见的翕动了一下菲薄唇线,夏侯婴边说边在那团被窝卷儿旁坐下,眉宇间青光淡淡,如启明晨星般流光熠熠。
听见他那毫无任何情绪起伏的声线,闷在锦被中的殷荃扁扁嘴,忽的腾身而起,掀了锦被朝他扑去。岂料后者竟在此时突然起身,愣是叫她扑了个空,险些从卧榻边缘给摔下地去。
“本王昨夜说的那些话,你都听见了?”
正郁闷间,头顶上方赫然飘下一句凉飕飕的疑问,如雪花般零落在殷荃后脖颈中,直将她冻的一哆嗦。
悻悻然爬起身,她环抱着锦被仰头向上望,随即别开头小声嚅嗫了一句:“你都知道了还问……”
瞧见她微微撅起的唇瓣,夏侯婴眉峰微耸,心中遽然涌现一股热流,顷刻便席卷了四肢百骸,如惊涛骇浪般奔腾冲撞在肺腑之间,久久未曾平息。心念一动,他薄唇微掀,却被殷荃给打断。
“阿荃……”
“小婴婴,你知不知道,你笑起来,会比较帅。”伸出食指按住夏侯婴蔷薇色的菲薄唇角,殷荃笑着将两根手指向上提起,继续说了下去:“总是板着脸,福气是会溜走的……”她眉眼含笑,一双黝黑如星辰般的眸子明艳照人,直晃入夏侯婴深不见底的幽冷黑眸里,一瞬便令他脑中空空,那些原本在心中盘踞了许久的言语顷刻间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望住那双明月珠辉般流光溢彩的美眸,夏侯婴视线一软,握住殷荃的手指将其从自己唇角两侧拂去,沉声道:“昨夜本王抱你回房的时候发现了一件事。”
“嗯?”
话题转的太快,殷荃眨眨眼,凑在他近前困惑不已的盯着他。
“你变重了。”
啥米?
美目瞪圆,殷荃先是一愣,紧接着很快便怒吼着还击:“你妹!你才重了!你全家都重了!”
这是精神攻击!是诽谤!是造谣!是中伤!转发五百次要判刑的好么!!
从迷茫到怨愤,再到怒火中烧,殷荃胸中一霎升腾起几乎要具化成实质的怨念。
望着她从白到红再从红转紫的脸色,夏侯婴面无表情甚至还稍稍有些绷紧的俊脸忽就生出一条肉眼可见的情绪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