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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前辈,我帮您吧。”
弯三看着说道。
听到这话,这掌柜,小二,厨子却停住了脚步,看着弯三并不言语。
汤中松的眉头却凝成了一个疙瘩,疑惑地看向张学究,不过却没有看出什么所以然来。
唯有酒三半突然冒出了一句:
“不打了吗?再打的话你的剑借我用用。”
花六听了这话,顿时眼前一黑,差点气的晕厥过去。
弯三看到那掌柜,小二,厨子似乎并不想让他帮忙,便赶忙让出路,躬身虚引说道:“前辈请。”
继而,他转过头对酒三半压着性子说道:
“既然这二位并不是你的同伙,你也说两分之死与你并无瓜葛,那就请你随我们一道回博古楼说清楚当晚真相吧。”
“我一开始就是这么说的啊!是你们不相信非要打打打……真是的!”
酒三半很是不屑的把手上的半截火钳扔到一旁说道。
“二位既然是定西王府来的贵客,便也和我们一同去直面狄楼主可好?想必他老人家见到汤公子这般青年才俊也会喜不自胜。”
弯三又对着汤中松和张学究说道。
同时,他却也开始暗自盘算着定西王霍望送自己的新收不久的嫡传弟子来博古楼究竟是为了什么。
虽然那封信上的措辞颇为客气谦恭,但是满篇云里雾里的没有一丁点儿实质性的内容。
弯三不相信他霍望会当真送汤中松来博古楼学习,定是另有他图。
但是这些却已经超出了他的权限与能力范畴,只能推给狄纬泰,看他老人家作何决断了。
只是如此一来,追查凶手之事定然会被耽误,但也委实是无可奈何……
弯三突然打了一个寒颤。
现在的天气并不冷,也没有起风。
何况以他的修为又怎么会怕冷?
想必只能是有些心寒……
刘睿影到底为何而来他不知道。
不过现在除了中都查缉司之外,又多了一位定西王。
山雨欲来风满楼。
弯三觉得今年开春,怕是就要变天了。
花六收好自己的棋盘棋子,正欲离开,却被方四和刀五架住了胳膊站在原地。
酒三半看汤中松不动他也不动。
而汤中松不动是因为张学究不动。
就这样,七人一直等到那掌柜,小二,厨子打完水才让出路来,才上马奔向博古楼而去。
掌柜,小二,厨子提着水桶回到饭堂递给霍望。
霍望也不推辞,就这么抱着桶咕嘟咕嘟的喝了几大口。
但是却连一滴水都没有从嘴角唇边流出来。
霍望说地没错,他是怕鱼刺。
而且不是一般的怕,是很怕。
活到现在,他印象中自己只吃过五次鱼,但是却有三次都被鱼刺卡进了喉咙,进出不得。
第一次,是他刚见到霍望时。
那会儿,霍望还是个孩子。
他也是个孩子。
不过,要论起辈分,霍望却当叫他一声师兄。
二人都是一位游方郎中的弟子。
就是那位当初到霍家村后给霍望取名还把他带走的游方郎中。
当时的霍望,脸上还挂着泪痕,但是却对他说,自己想喝鱼汤。
“你叫什么?”
霍望与他年纪相仿,自是能摆脱了紧张,有话直说。
“我叫叶伟。”
叶伟,便是这掌柜,小二,厨子的名字。
平平无奇,甚至很不通顺。
一叶可以障目,可以吹哨,但却要如何至伟?
他也不知道。
这名字和霍望的望字一样,都是那游方郎中给取的。
不同的是,霍望还有自己的本姓。
叶伟却连姓氏都是游方郎中给的。
叶伟在告诉了霍望自己的名字后,就跑去外面的池塘捉鱼。一直折腾到快天黑,才弄回来两条巴掌大的鲫鱼。
看着奶白色的鱼汤,霍望也忘记了害怕,顾不上烫就要往嘴里送。
在此之前,霍望从没有吃过鱼。
他的家着实太穷,连饭都吃不饱,又怎么能有鱼吃?
而且霍家村缺水,一年到头连水井都有四五个月是枯的,更没有池塘。
然而有些人就是天赋异禀,你比不了。
第一次吃鱼的霍望,把那一整条巴掌大的小鲫鱼全都塞进了嘴里。就这么嚼了几下便吐出一整条干净光亮的鱼骨。
那鱼骨上连一丝鱼肉没有,干净的像被猫舔过似的。
叶伟看到他这般吃法,自是好奇,也有些不服气。
有样学样的也把那条小鲫鱼一口吃掉。
结果,刚嚼了一下,就感到喉间疼痛难忍。
一根鱼刺横着卡在了当中,弄得他涕泪聚俱下。
最后还是那游方郎中朝着他后背猛地一拍,才把刺吐了出来。
没想到却是伤的甚深,以至于往后几日里他只能吃粥喝流食。
游方郎中真的是个郎中。
就算他的医术没有叶老鬼那么高超,但是在这行当里也算是出类拔萃的人物了。
医者,悬壶济世,行走天下,仁字当头。
自是当为众生排忧解困,与阎王夺命,从天地争时。
遇到了紧要关头,便是自己之性命都可以舍弃。
生老病死,这世间最为重要的无可逃避的四件事,都与医者有关。可以说这是天地间最坦荡最无私的职业之一。
不过霍望和叶伟所学的医道,却是自私之极。
二人对望闻问切一窍不通,但是自己有了什么头疼脑热却又能对准下药,并且药到病除。
或者说只教会了他们如何自救,却没有教他们如何救人。
这也是天下间一奇事。
没人知道游方郎中是怎么做到的,就是如今的霍望和叶伟也不知道。
只是他让叶伟时常进山与野兽甚至初开神志的异兽搏斗,皮开肉绽,骨断筋折后再教他如何止血,缝合,包扎。
让霍望遍食毒物后,危在旦夕之时才教他该如何解毒。
至于武道。
霍望学枪,叶伟练刀。
二人不明就里,游方郎中也从未解释。
第二次,是他与霍望出师之时。
此时,距离那第一碗鲫鱼汤已经过去了十五年。
一年不多,一天不少。
游方郎中是算准了的。
没有想象中离开师傅的那种不舍与难过。
更不会有师傅在一旁谆谆教导,啰嗦着些生活琐事的情景,
一觉醒来,游方郎中已经走了。
桌上留了封信。
上半段是写给霍望的:
“吾杀你娘亲,因故而害你爹自尽。至此,你双亲皆亡,却是吾一己之责,怪不得旁人。然收你为徒,传你武道功法,却又是恩情如父。但恩仇不相抵,若尔执意行蚯虫之事,则今夜二更十分,池畔垂柳下来去吾之性命。彼时,有烂命一条双手奉上,更有头颅一颗供尔回乡祭奠。若尔想腾龙在空,则雄关漫道尽可迈闯。但勿忘故乡祖地亦是洞天福地。”
下半段是是给叶伟写的:
“一叶扁舟经不住风雨,一叶障目望不见泰山。一山之内容不得二虎,同天之上装不下双龙。”
“你……”
叶伟想问霍望他会不会去杀了游方郎中。
但是他没有问出口。
傍晚的时候霍望独自一人出了门去,看方向是走向池塘那边。
叶伟知道霍望已经有了决断。
他关好门,跑到床上,裹紧被子,放声痛哭。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就这么沉沉的睡过去了,直到霍望回来拉开他的被子,叫他起床吃饭。
窗外天已黑。
叶伟不知是到了什么时辰。
他也不想知道,恨不得今夜就那样一直睡过去才好。
霍望做了一锅热腾腾的鱼汤,还加煮了些青菜豆腐。
两人本都是无辣不欢。
就算是喝汤也得舀几勺辣酱拌一拌才过瘾。
但是今天这锅鱼汤却是纯纯的奶白色。
连一颗油星都没有。
纯白浓厚的鱼汤与纯白浓厚的豆腐似乎都在预示着什么。
突然,叶伟听到窗外的一阵鸟鸣。
这种鸟,只在夜里两更天左右叫得最欢。
它的叫声也颇为奇特,像是人一刻不停的连着打了一长串嗝。
听到这阵鸟叫,又看到霍望坐在对面。
本来心不在焉又小心翼翼地吃着鱼的叶伟,却是又被刺卡住了……
霍望束手无策,眼看着他下一口气就要上不来了,他心一横,背着叶伟就往池塘处奔去。
那游方郎中果然就蹲在柳树下,看样子是正准备抽烟。
他看到霍望背着叶伟一同前来,倒也没有吃惊,而是淡淡的问道:
“又是被鱼刺卡住了?”
霍望点了点头。
“明明是火命却偏要吃鱼!这不是被克的死死的!”
言罢照例一掌拍在后背,却是把这刺又拍了出来。
吐出一看,哪里是刺……明明就是一块鱼鳃后部的骨头。
霍望着实想不通这么一大块骨头叶伟究竟是如何吞下去的……
更想不通的是,他为何吃不出来?
难道真如游方郎中说的这般,火命不能吃鱼因为水克火?
眼看叶伟趴在地下渐渐的止住了干呕,霍望拉起他准备回去时却又被游方郎中叫住。
“你不杀我?”
游方郎中问道。
“我以为你不会问。”
霍望转头笑了笑说道。
“我以为你杀不杀都会自己来一趟。”
游方郎中说道。
“本也没想杀人,现在又救了个人。”
霍望看着叶伟说道。
他的嘴角还挂着丝丝鲜血。
“这倒是一件大功德。”
游方郎中说道。
“是你的大功德。恩仇不能相抵,这功过总可以相抵了。”
霍望说完和叶伟恭恭敬敬的对着游方郎中磕了三个头,喊了声“师傅保重!”
游方郎中听后顿时流下两行浊泪说道:
“你杀不杀,今夜我也必死。”
“为什么?!”
霍望和叶伟惊慌地问道。
“因为我吃了毒药。”
游方郎中说道。
“什么毒我都能解!”
霍望上去就要给游方郎中解毒,却被他用烟袋轻轻隔开。
“这是你解不了的毒。”
游方郎中说道。
光是下毒解毒,霍望便整整学习了三百六十五天。
但是他却只学了三百六十四种。
剩下的一种,莫不就是游方郎中现在服的这种?
原来他早就有了决定。
“不过,此毒仅此一份。我吃完死了,也就再没有了。其余的,只要不是太过于刁钻古怪另类的毒,你还是统统都能解。”
游方郎中说完,还不等断气,就猛地窜起身子,一头栽进了池塘中,再也没有浮起来。
就连一颗气泡都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