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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小芳走过来,对祝义说:“太平间的工人说现在人手不够,让我们自己处理。”
祝义说:“你跟他们说,我们处理可以,但是得需要装尸袋啊!”
小芳又急步离开了,不一会又过来说:“太平间的工人说,让我们自己去急诊科拿。”
祝义想了想,让小芳护士去拿装尸袋有些不妥,她毕竟还是一个孩子,让刘欣欣去拿装尸袋也不妥,她似乎精神压力很大,心理、精神、工作、生活的压力,对于这些女孩们来说已经够大了,他决定自己去拿装尸袋。
祝义来到急诊科,说明了来意,值班人先告诉他说就剩两个了,今天的袋子用完了。祝义心情极为沉重,仿佛压着一堆乱石似的。他拿着两个装尸袋向病房走,两条腿如钢管子一样沉。作为医生,他看淡了生死,也习惯了面对生死,但是,如此之快的死,这种悲惨的现实让人揪心与担忧。他在走廊的窗边停了停,夜很沉很深,在这深沉的夜幕中,亲爱的人们,你们又有多少人知道我们这里的事?市人大***议正在召开,电视、广播、报纸上天天是讨论,审查,总结,规划,天天是参会人员们热情激动的表情与侃侃而谈的画面,有关部门已经好几天没有不明肺炎疫情的医讯简报了。祝义记得还是几天前看到过一份简报,简报上含糊其辞地说有几十例不明原因的发热病人。这是扯淡!
祝义快步来到了逝者的病床前。
这时住院部呼吸科副主任孙爱兵,从另一层跑过来,低声对祝义说:“107床,完了。”他注视着祝义,表情沉重。
祝义将装尸袋分给他一只,说:“现在情况紧急,太平间工人没时间,让我们自己处理。”
副主任孙爱兵点点头,神情凝重,拎着一只装尸袋,拖着步子离开了。这只深黄色的装尸袋,在他手上,就如大山一样沉重,也如冰块一样寒冷。
祝义叫来刘欣欣、小芳,三人折腾了好一阵,才把病人放在装尸袋,当祝义拉紧装尸袋的拉链时,逝者的家属来了。他是一位老年人,头发花白,背有些驼,瘦小,央求说:“能让我看她一眼吗?”
祝义说:“请谅解,装尸袋不能再拉开。”
逝者家属在一边抹眼泪,边哭边悲哀地说:“你就这么走了?你就这么走了?不是说好了一起回乡下老家过年的吗?儿子从外地回来,我怎么向他交代喔,哇……”他晕倒了。
祝义、刘欣欣、小芳三人把逝者的尸体抬上移动床,这时,病房内另外一个病人抱怨说:“装个死人,在这紧搞紧搞,你们这是搞得么名堂唦?”另一个病人说:“你们冇得本事就莫当医生,这几天我就亲眼看到走了三个,我们小老百姓的命,就这不值钱?格板板的(骂人的口语),那些官员在干么子唦?”
还有一个病人说:“都莫说了,医生也冇得法子,他们都尽力了,你看他们没日没夜,连续加班加点三个多周了,他们也是人,都冇气,都冇烦。”
祝义把病人的尸体推出病房,往太平间打电话,让工人们来搬尸体。那边传来一个生硬的声音:“冒(没)的人,放在那天亮再说。”这时,副主任孙爱兵也推过来一具尸体。尸体放在什么地方呢?
他们商议了一阵,决定向李明院长请示。
李明接过手机,语调沉重地说:“太平间人手太少,压力很大,现在我们正在公开招募志愿者,希望能有人前来当搬尸义工。你们就暂时放在医院合适的地方,一定要注意隔离。”
处理完这些事,天已大亮,祝义、孙爱兵、甘子同、刘欣欣、小芳以及紧急借调的医生吴爱春和五个护士,一共11人,在内科诊室集中。祝义将自费购买的防护服发给他们,说:“医院目前只有隔离服,但根据目前病毒肺炎情况来看,有相当大的传染性,大家除了穿好隔离服外,还要加一层防护服,一般外科口罩外还要加一个N95口罩,此外,我还要申请护目镜,脚套等防护用品。我们是一线人员,天天接触病人,但我们也要自己做好防护,如果我们中招了,倒下了,医院人手更紧,何况我们自己也是为人儿女、为人父母!我们现在身处抗疫一线,我们是同事,我们是战友,我们是病人的亲人,我们是病人的家人,医患同心,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
祝义经历过SARS抗疫,经验丰富。他在小黑板上写上了七八道流程,从洗手、穿隔离服、防护服,戴双层口罩,面罩,脚套,到双层手套,让同事们严格执行,不能草率马虎。穿戴好全套防护之后,又按照另外七八道流程,依次取下来。他看同事们练习之后,计算了一下时间,穿好全身的防护服,需要半个多小时,脱下全身防护服需要二十多分钟。他之所以要做这些,是因为他感觉到,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更加惨烈的战斗,一场没有硝烟炮火却胜似血与火战争的拼杀,抗击SARS的经历提醒他,他和同事们必须做到有备无患,做好打大仗、打硬仗的准备。
祝义电话响了,是他所住的佳和小区业委会主任陈明三打来的,陈明三嘶哑地说:“祝大夫,今天晚上请你参加我们小区的重要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