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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移世易,此刻归阳城内无论兵民皆是同仇敌忾,誓言踏平越州报仇雪恨,而不久之前还人人唾弃的黎越兵将如今竟然受到了英雄般的待遇——其中不知有几分姗姗来迟的感动,但更多的大概是愧疚。
尤其已经身首异处的齐释,他本已成了黎越人的耻辱,经六部合议之后甚至不允许他归葬瀚海,可仅仅几天过去,他转眼便又成了心系天下舍身成仁的烈士,不仅可以光明正大的归葬瀚海龙城,甚至于归阳百姓更是自发地在城里给他立了一块功德碑——高一丈宽三尺的石碑就立在石坊街吴记酒馆的旧址上,至于原主吴迟氏和那个信口雌黄的里正,被衙役从废墟里刨出来的时候已经面目全非不似人样,仵作检验之后断定,他们是先被人活活打死之后,之后才被倒塌的房屋所掩埋。
出于义愤误杀二人的百姓们则很默契地绝口不提彼此也曾横眉怒目,更是一改之前的鄙夷和愤恨,转而提起齐释和黎越人便潸然泪下。
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倒戈来降的荀临和荀复,是他们将中行瓒挑唆两族不合的奸计揭破,使满城百姓很快就忘记了自己也曾是乌合之众的一员——而为了洗清自己满手的罪孽,那些曾经恨不得将齐释食肉寝皮的勇士们,如今更是加倍卖力地憎恨着那对害死了英雄的狗男女,以及那个误导了民意的小人。
可是,那妇人好歹也是为了自己死于非命的姘夫才狠心颠倒是非,而他们却不过是因为穷极无聊又或者人云亦云,即便此刻依旧如此。
“两位先生连日辛苦,本将感激不尽~”司徒靖对着荀临和荀复深鞠一躬,后者却似乎有些羞愧似的微微侧身避开了他的大礼。
只是司徒靖口尊先生而非官称,显然是并未授予二人任何职权——防人之心不可无,即便二人来降的第一天便已经召齐了混入城里的细作千余人,但司徒靖却仍不敢掉以轻心,毕竟这两叔侄诡计多端,连自己都险些因为他们而命丧黄泉。
直到今天,雷火弹的轰鸣依旧会出现在他的噩梦里,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感受这恐怖造物的威力。
“大人言重...??...此事尽是我叔侄二人所为,大人不计前嫌替我等遮掩过去,我二人已是感激不尽~”荀临此话倒是出自真心——归阳百姓若是知道了让越州军乔装黎越屠村杀人,以此挑唆两族不合的人就在眼前,那他们为了让自己的双手更干净一点,大概也不会介意多杀两个罪魁的。
“唉~二位说哪里话,彼时各为其主,二位设计不费一兵一卒便险些要了我的性命,咳咳咳~本将是由衷的佩服...??...”司徒靖说这话又咳了起来,不知是不是因为新伤引动旧患,这些日子以来他的咳喘症状竟是越来越严重了。
“大人若是心存芥蒂,我叔侄二人任由处置,可大人也说了彼时各为其主,何必又作此妇人之态...??...”
“荀复,慎言!”荀临自来归阳便终日郁郁寡欢,此刻见荀复再次口出不逊,竟是急忙去阻拦——其实他早就知道中行瓒对他二人心怀不满,更清楚不满的根源正是在于他们常进逆耳忠言,但他却固执的认为食君之禄便该担君之忧,身为忠臣便应只问对错,至于好恶,那是弄臣该去关心的事。
然而事实证明他大错特错,即便是满怀雄心壮志的中行瓒,也会因为几句不中听的话语而翻脸无情,于是他心灰意冷之下不愿再口舌招尤,更不敢再忘乎所以。
“咳咳咳~复先生别误会,本将绝无含沙射影之意——这身伤是瀚海之战所致由来已久,只是上次在村子里...??...可能有些加重而已,修养一阵就好了,不碍事。”司徒靖挤出一抹笑容,虽然看得出他有些言不由衷,但显然绝无恶意。
荀复一愣,随即向司徒靖深施一礼表示歉意,内心压抑着的愠怒使他此刻看谁都像是那个言不由衷的小人中行瓒——他竟然为如此宵小浪费了十几年的光阴,这几天每每想起往日那些竭尽忠诚的言行,他就会感到恶心。
“不过说一句不中听的,二位虽然拨乱反正归附了朝廷,但毕竟身无寸功,若想立足恐怕还要用些心思才是...??...实不相瞒,此战若非无人可用,司徒靖怕是已然自身难保,所以即便有举荐之心,也是有心无力,甚至可能适得其反...??...”他嘴角挂起一丝苦笑,眼神中尽是落寞。
荀临和荀复默然不语,他们何尝不知道司徒靖的处境——段归昏迷不醒正是他们一手造成,其实说他们是段怀璋的有功之臣亦不为过,但若是就这么等着司徒靖收复越州,那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赏金赐田衣锦还乡而已。
司徒靖说的没有错,沙场之上,战功就是一切,想要立足想要一展抱负,此战的功劳簿上就必须留下他们的名字——至少荀复不甘心就此归隐田园去做一个富家翁。
“谢大人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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