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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灭影息,屋门合上,一日的忙碌终可尽被这夜吞下。明儿的事算已谋划妥当,不论是朝堂的还是她的。阴谋计策,原是为了应付政敌异党的。从来朝堂都是权力竞逐的战场,阴谋算计间有人一败不起,有人平步青云。从没想过把这些手段用在她身上,如今形势,也只能如此。
瓦兰沟舍,烟花酒巷,哪里找不出个比她貌美多情、聪颖伶俐的?总一副冷冷的样儿,还倔的了不得,自己怎就偏看中了她?这一宿,元竌几回辗转,终是睡着了。
第二日早,一切都安排妥当。刚一出门一阵秋意——风凉赢得四肢清,一扫迷蒙睡意。元竌一身素服上了轿子,百福儿跟着,轻车熟路转过三五个巷口,一柱香功夫轿子已立在燕王府门前。
元竌被王府长史喜柱引着,穿过前厅,沿着一带奇山异石,溪瀑连绵,缘溪而行。卵石铺路,路尽见山,万竿翠竹,悠然静谧,拾阶而行,山顶一厅一亭,别无他物。长史喜柱引路步入厅堂,便是内厅。一进去,“临风卧云”四字高悬,燕文季的《溪山楼观图》垂挂正中,两侧一副蔡君谟的散草。
这燕王颇有雅兴,闲暇时拄笏西山。平生最爱结交文人雅士,时常在其家园中做宴会友。元竌偶尔来之,回回被待为上宾。元竌刚饮了一口新茶,燕王便进来。二人拜过落座。
燕王叉手敛身,问道:“子皙,可听说了?”
“昨儿已知,今早正是为此而来。”
“不知此消息可靠否?”
“消息来自政事堂,奏章已经交予枢密院,等候处理。”
“可知谁人递的?”
“只说了此姓”,燕王指蘸茶水在乌木高桌上写下“吕”字。原来是他,元竌微露惊色,转而还复平常。
“不知王爷还可透露些细节?”
“与我传话的人乃是母舅推荐,因职责所在不便多透漏,只说此奏章是为襄王辩护,具体如何一概不知。”
“我本欲通过母妃从宫中探些口实,奈何母妃随父皇北郊祭祀未归。情势紧迫,如等父皇回来再做打算只怕晚矣,所以才先让人通知子皙,余人一概不知。”
“王爷错爱。上次建言失策,承蒙王爷不弃。”
燕王摆手说道:“哪里哪里,并非子皙料事不周,实属襄王御将无方。请问现下待要如何?”
元竌又拱手一拜,继续说道:“写奏之人,相信王爷早已有数。”
“子皙的意思是那位糊涂老儿?”元竌笑而不答。
“这老儿,一向糊涂,跟谁也不相谋。怎会突然掺和一脚?”
“王爷忘了,圣上怎样评价他的——大事不糊涂。当下,朝廷举倾国之力北伐战败,已经是皇上心里不可言说之痛。虽已对武将降官贬黜,可说到底是襄王一意主战。皇上虽不说,总有人替皇上出口。王爷这边自不必说,就连原本襄王跟前的也都纷纷上奏陈说他之过,倒戈襄王之势渐成。值此情况,你说除了他三朝元老,谁还能有此胆犯颜直谏、为襄王辩护呢?”
“这个老不死,坏我大事!”燕王恨恨不已。
“王爷为何发怒?”
“我与襄王不睦已久,他即为襄王辩护,自与我为敌,此其一。如今朝堂局面虽不明朗,但利我之势愈长,当此关口这老东西掺一脚,坏我大事,我怎能不怒?”
“以王爷之言,何为大事?”
“此还用言?父皇年老,太子之位空虚,自应由贤能之人承接皇位!”燕王说完这句,拂袖而起。
“王爷请息怒,恕我再问:您有把握由此一事扳倒襄王么?”
“这个…不能。”
“王爷可听说过唐朝太宗二子夺嫡麽?”
燕王似有顿悟,背手而立,缓缓点头。
“太子承乾才不如魏王泰,终因参与政变被废。而后太宗应允立魏王为储,然最终却立晋王治。何也?魏王虽成功扳倒太子,却因谋嫡甚切,立下继位杀子之誓,终是被太宗察觉,遂功亏一篑,余生郁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