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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起的琐碎声日渐,柳宅上下窃窃私语的人,混在这琐碎里,显出少有的热络。
让早起过来替换庆儿的灵儿看护着昏睡中的许盈盈,柳继匆匆用过早饭,径自走到后院的柴房,帮许盈盈找几件贴身的替换小衣。
他特意自己亲自前来,更是因为他自己想去近处看看许盈盈曾经休息的地方,尽管这里,他曾经吩咐家下,打扫干净些。
推开柴房的门,柳继便看到竹榻边的地上,四块叠放的地砖上摆着一摞书,他想起来是许盈盈很早之前托灵儿向他讨要的医书,为此他特意去过两趟百源堂,和那里的三师兄见过面的。
高大的柳继几乎是跌坐进竹榻上,瞬间发出又硬又冷的嘎吱乱响,不由得让他吃惊地立起来,又再次轻轻坐下。
视线滑向小桌上的蜡油小塔,这让他会心一笑,想起了他中毒那次,清醒过来时,也是看到的这样的小塔,给他一种特别的温暖和心安。
尤其经历了昨晚一夜的折腾,让他突然感到,此刻的自己不再是孤身一人,仿佛有了妻小的幸福男人一样,尽管是他的想象,却也为此,莫名其妙地欣慰起来。
闻着柴木发出的特有的木头香,闭目坐了许久,能感受着四壁微微的冷,柳继眼前逐渐浮现出,深夜在此看书的许盈盈,以及当时在远处眺望此处的他自己。
听到后院里,下人们来去匆匆的脚步声,他才回神,起身到门边的小橱里取出两件小衣,关门时,却看到小衣里,夹着一封书信。
封面书写小字:交百源堂郑大掌柜。
柳继犹豫了一下,将信收进怀中,将小衣折成小团握在手里,他不想下人们看到自己拿着女人的小衣,进进出出。
返回大卧房,在外间听到许盈盈在说话,柳继立刻紧张起来,一时间不敢走近。
“灵儿,我嘴里怎么有药味?”许盈盈问。
“灵儿不知,昨晚是成妈和庆儿负责煎汤送水,我只是清早才过来,公子安排守着盈盈大夫的。”灵儿笑咪咪地看向默不作声的许盈盈,继续说,“盈盈大夫不要生气,我就多说两句哦。”
终于看到她喜欢的盈盈大夫能安逸地躺在大床上休息,不知道任何的灵儿,发自肺腑的雀跃不已。
她的小苹果脸上,颧骨光亮泛着粉红,眼眸闪烁着清澈的善意,许盈盈被她的笑感染,也微微笑了笑。
灵儿看许盈盈对她并不反感,便说道,“我家公子,面冷心热,盈盈大夫一直误会他了呢。”
看到许盈盈在枕上只不耐烦地皱了一下眉头,不似下人们议论的那样大喊大叫,灵儿便来了兴致。
毕竟,她看着自家公子受苦心里也着实不忍,柳继不能言语的事情,那可是必须让盈盈大夫知道的事情,如果能化解他二人的误解,日后自己服侍起来,也能轻省很多。
想到这里,灵儿话匣子大开。
“我家公子对盈盈大夫那些,其实他的心可苦了!你不知道,公子嘴上不说,可我们这些下人,心里全知道。”看到许盈盈困惑的眼眸,她指指门口的方向,低声接着说,“这些日子里,他要么一进家门就摔摔打打,要么盯着我们的一点不顺心了就莫名发怒。唉,我们吓得哦,躲都来不及!关键,就连成妈,都被他凶过两次,我们都说,公子完全疯了!”
“为什么?”
“咦?盈盈大夫还问我哩,公子还不都是为了你呀!”灵儿痴痴地傻笑,歪头看着许盈盈。
见对方面色微红地一翻白眼,全然不信的样子,灵儿接着说,“盈盈大夫不知道,以前我家公子晚上练武,然后洗漱安寝,是个特别规矩稳重。但是这些日子,他只要是晚饭回家吃,那就跟掐开脑袋倒进去一样,然后什么也不说,把我们全都打发干净。
开始我们都觉得古怪,也不敢问。直到前面一个月,有一天,我夜间吃的多,撑到了,只好起身到院子里走走,无意间看到了我家公子哦。盈盈大夫,你猜我家公子在干啥?”
见许盈盈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灵儿笑得拢着嘴巴,接着说,“我看到冷风里,我家公子哦,傻傻地站在高处的廊外,背着手看向你的小柴房,发呆!”刚刚说完,便自己先捂着嘴巴,甜甜地笑着。
“瞎说什么。”许盈盈不减冷漠,但心头却莫名一热——原来那些寂寞的夜晚,和自己作伴的,不仅仅是蜡烛。
“盈盈大夫,我说的都是真的,第二天晚上我拉着庆儿,又一起去看,结果,,,”灵儿正捂着嘴巴笑,突然听到身后,柳继的咳嗽声,立刻收起身形,从脚踏上忙忙地站起。
“公,公子,灵儿去吩咐厨房备饭。”
说完,回头冲许盈盈一吐舌头,不等吩咐,便一溜烟地跑开了。
看着活跃的灵儿跑开,方才稍微暖热一些的气氛,再次因为柳继的走近,寒冷凝滞起来。
柳继将拿着小衣的手,背向身后,低头不看身边跑过的灵儿,尴尬地左右看看,走到许盈盈的身边,将手里的小衣,放在床边,然后回身自己端了把鼓凳,坐在床前。
他不敢看许盈盈,但是他知道,许盈盈正在看他。
笼在尴尬里的两个人,沉默许久,还是许盈盈自己拉起大引枕靠坐,淡然道,“你在给我保胎吧?”
柳继没有回答,他内心突突急跳,听着许盈盈的问询,七上八下地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等我身子养好了,’你怎么打算?”许盈盈依旧看着柳继,等着他的回视,她是真切地想知道结果,并不是在相互猜忌和置气。
柳继,仍然没有看着她,意味深长地说,“先把身子养好吧。”
为了避开他自己都在躲避的话题,他们从怀里抽出那封信,说,“我去帮你取东西,看到了这个,看着没有封口,怕是你还没写完吧?”
说着,他看向许盈盈,继续说,“你安心养着,信你收在枕边,等你复原了,写完我亲自帮你送过去。”
“写完了。”许盈盈冷冷地说着,将视线移开,看向柳继脚边的一方地砖上的日影。
本来她想说,我都是一个决意想死的人,怎么会留着一封没有写完的信。因为听过灵儿的言辞,此刻莫名对柳继有了些不忍。
她用少有的诚挚,看向在自己面前这个缩手缩脚的柳继,“你,可以拆开看看。”
柳继,迟疑了片刻,依旧起身,将信放在许盈盈的枕下。“你的信,我不方便看。”
“你就不好奇?”许盈盈看着柳继的眼睛,近距离的直视,果然是,最能看清人的心灵——柳继此刻的萎缩和嗫嚅,让许盈盈心生怜悯。
“你可以看的,按着上面说的去做吧。”
“啊?是写给我的?”柳继又上前,抽出枕下的信。
“算是吧。”
迟疑地抽出信笺,看完第一页,柳继的手,开始颤抖的,完全看不清楚后面的内容。
“郑大掌柜,我是许盈盈。请告诉送信的人,如果让柳继柳大人的外伤彻底好,请按照这个方子和制作要义,制成外敷药膏。
均匀敷上药膏之后,用麻布绷带困扎,每两日清洁更换一次药膏和绷带,坚持两个月,外伤和疤痕,应该有八成,可大愈。”
“盈盈!”柳继猛拉住许盈盈的手臂,一时间哽咽,说不出话。
“一身伤,穿上衣服很难受吧?”许盈盈平静地看着柳继,缓缓挣脱了手,继续说,“如果是天热穿着盔甲,更是奇痒难耐。我是个医者,尽我所能为你们这样上阵杀敌、保家卫国的人们,做点点医者基本的治疗和护理,是我应该的本分。再说,,,”许盈盈觉得气短,稍微停顿了一下。
柳继听到这里,惭愧地低下头,接着说道,“再说,医好了我,也能让我不要再记恨上官翼,是吗?”说出上官翼三个字,他方才看了信就想挥刀自刎在她面前的心,略略放下了一些。
“是。”许盈盈看着眼前如此坦诚的柳继,语气已不再愤恨,“你我都是聪明人,我们约定,不要再彼此欺瞒,好吗?”
“好。”
许盈盈撑起自己,端坐着看向柳继。
“那么我现在问你,上官府被查抄的前几日,是你设计书信,让三师兄他们回凤燕,百源堂上下人等,全部关门歇业的吗?”
“什么?”柳继突然抬头,表情僵硬地拧着双眉,迷茫地扫视着许盈盈的面容,一时间不知道她在考虑什么,能将话头突然扯到一个他压根不知道的地方。
“哦,”许盈盈稍微停顿,再次跳跃话头,“那么之后几个月里,刑部大狱,你一直买通关节,让上官翼吃尽苦头?
“啊?”柳继先是迷茫,然后突然将脸一撇,嘟囔道,“我只做过一次。”
“哦?”
听出许盈盈的疑虑,柳继解释道,“因为看他受刑、听他的惨叫,说实话,,,”他语气越说越气馁,仿佛又变成了一个委屈的小男孩,“我并不觉得解气,反而徒增一种对自己的反感。”
许盈盈闻言,内心柔软起来,感慨柳继本性的善良。
柳继不知沉默中的许盈盈,心里到底都在思虑些什么,只是看着她漏在被子外面的手逐渐翻红,他不敢去触摸冷热,只是想象着,那应该是冷的。
于是起身拿来自己的一件簇新的冬衣,大着胆子披在许盈盈的身上。
许盈盈第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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