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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 褚翁的身后右边则是一个玲珑女子,正是那领冯小怜进内院的阿缨,她正在一方石桌上煮着茶,动作行云流水,而左边则站着一个黄脸汉子,模样平淡无奇,却是那楚六,他在这老者身后恭恭谨谨地立着,迟疑着回道:“素娘平日里侍奉殿下一向聪慧得体,本以为杖责一顿便能揭过了,谁能料到……”
褚翁拍了拍身前栏杆,摇了摇头,惋惜道:“殿下讨厌自作聪明之人。”
虽说颇为可惜素娘的琴艺,老者却也并不会太过在意一个小小女子的生死,便不欲再谈此事,只是听到楚六的话语,心中一动,忽然直觉般地察觉到这件事情中些微的不自然感。
此事太巧了,巧得反常。
反常必有妖。
于是褚翁皱起了眉,问道:“阿六,你今晨去接那少女……如何?”
楚六一怔,不知褚翁为何忽然问起,皱起眉思量着措辞,说道:“起先,少女那养父百般阻挠,我便抬出贵人吓了他一吓,那少女便自愿同我离开,一路上平静得很。”
老者又问道:“阿缨?”
阿缨手上煮茶的动作并不停顿,抿嘴笑了起来:“那少女看着确是小门小户的女子,礼数却周全齐整得紧,很是乖巧,连阿缨都不忍冷下脸对她呢。”
“原来如此……”褚翁感叹了一声,终于明白了那不自然感从何而来。
楚六与阿缨对视一眼,不明所以,半晌后,楚六犹豫着问道:“褚翁,这少女……可是有甚不妥?”
“曹公曾云:山不厌高,海不厌深……”褚翁深深嗅了嗅此处满盈的茶香,缓缓说道:“茶煮好了,请她来品一品。”
……
……
“噗通”一声,重物坠入湖中,然后缓缓下沉。
瑟缩在屋内相拥发抖的歌伎们听得这一声落水声响,心尖儿一颤,不知是该如释重负还是噤若寒蝉。
琴园中最受宠的素娘死了。
整个琴园都知道了此事,就算她们未曾听到刚刚的重物落水声,也瞧见了那往日温言笑语的女子化作厉鬼般凄厉哭嚎的可怕模样。
即使女子已经香消玉殒,那哭嚎之声仿佛还在琴园中幽幽绕梁徘徊,不肯散去,使得这个冬天愈发寒冷了起来。
没有人敢去打听究竟发生了何事,却依稀知道素娘之死与那位新来的歌伎脱不了干系。
而那位新来的歌伎,更是堂而皇之地搬进了素娘原本居住的那间厢房。
女子们议论着,惧怕着,好奇着。
这位新来的歌伎,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
……
“阿嚏——”
冯小怜用手帕捂住鼻子,幽怨地将身上的毯子捂得更紧一些,并不觉得是有人在暗地里咒骂或议论,而是很清楚地知道这一切都是自作自受。
如果不是为了演那一出贞烈好戏,她又怎么会露着肩膀在床上一边发抖腹诽一边等待着那位殿下的到来,然后生生把自己冻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好在总算没有演砸。
不过冯小怜还是有些不解卫国公对绯色的深恶痛绝……若是她真的傻傻穿上那件绯色衫子,想来那在院门前凄惨哀嚎之人便是她了。
她还是低估了天家贵胄的凉薄。
想起那位笑得温柔亲切的女子如今已化为院前湖底的一缕幽魂,却只是因为送了一件衣衫,即便是她顺水推舟导致的结果,也不由觉得有些寒冷。
仅仅是有些寒冷而已。
因为冯小怜见过了太多比这更值得令人寒冷之事。
能活到现在,自然是因为她比较耐寒。
“阿嚏!”冯小怜又打了一个喷嚏,不由依然幽怨地心想自己真是出师不利,一入国公府便缠绵病榻,本来自己脑子就不怎么好使,不知还有没有力气与府中诸位温柔美丽的姊姊们斗智斗勇。
想到这里,她不由皱起了眉头,不知自己还要在这卫国公府上住上多久,不知会不会被随意赠予他人,不知会不会……永远也出不去。
达官贵人的府邸中蓄养家伎虽是常事,然而家伎的地位却比姬妾要低贱得多,而且以色事人,终究不能久长。
冯小怜并不认为自己是个聪慧过人智计卓绝的奇女子,只是较之于旁人多了一丝警惕防备,断断没有在高门大院中勾心斗角的本事,她也一直谨小慎微不敢行差踏错,可问题是她长得便是一张以色事人的面孔,身世又如此贫寒,毫无保护自己的力量,自然会被女子敌视,被男子觊觎,各种麻烦也会不请自来。
……
*****
附:
《周书·宇文直传》:天和中,陈湘州刺史华皎举州来附。诏直督绥德公陆通、大将军田弘、权景宣、元定等兵赴援,与陈将淳于量、吴明彻等战于沌口。直军不利,元定遂没江南。直坐免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