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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斜倚着柴禾,眼睛被弯月映的晶亮,透着寒芒,望的出神。额头上的伤口已经黑污结痂,自眼角滴流而下的那两行血泪也已凝固,阿来并未擦去,依旧那般刺目的挂在两颊。夏家所有的下人均有下房可居,睡在柴房的,只有阿来。
阿来本没有名字,之所以现在叫阿来,是这么来的。
“来,把这担夜香替老子挑到菜园里去。”
“来,替姐姐把这堆衣服搬去洗了。”
“来,替爷爷我去马厩把马给喂了,喂完再好好的给所有的马刷刷毛,如果干不好,看爷爷怎么收拾你个小崽子。”
......
没有名字的阿来刚入夏府之时,夏家这些平日里备受主子们欺凌的下人们,仿佛集体找到了宣泄口,不爱干的,不想干的,不愿干的活计,统统找上了阿来,一见阿来得空,便来来来个不停,久而久之,阿来便有了现在的名字。不过阿来还是没有姓,因此阿来自己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姓无名来,无来处,无未来。所有下人们皆以欺负阿来为乐,尤其是夏管家,手中的鞭子几乎天天会往阿来身上落,今日这般,不过是阿来苦难生涯的沧海一粟。
阿来本也不跛,阿来的跛脚是六岁那年,走路不小心撞到了夏家大少爷,被夏家大少爷指使跟班打跛的。
阿来本也不哑,自打十岁那年,收养自己的拾荒老人去世后,阿来从此未再发一言,时间久了,人们便天真的以为阿来是个哑巴。拾荒老人,那是世上唯一一个对自己好的人。与阿来一样,拾荒老人也没有名字,人们都叫他老荒头,据老荒头说,十八年前的一个雨夜,大雨倾盆,城门楼里,一个婴孩的哭声响彻雨夜,刚够自己温饱的城中居民,没人愿意再去给自己平添负担,更没人愿意去收养一个来路不明的婴孩,恰巧经过的老荒头听得婴孩哭的让人揪心,于心不忍,把婴孩抱回来收养了,这便是后来的阿来。一直将阿来视如己出的老荒头终是故去了,阿来只有十岁,老荒头是邻里张罗帮忙下葬的,一领草席裹身,埋在了荒冢中,没有棺椁,没有墓碑,只有一座小小的坟头,所幸还有个懵懂的阿来,烧了纸钱,磕头送终。
老荒头走后,阿来便开始流浪街头,后来遇着了夏老爷,夏老爷便命下人将阿来带回了夏府,一转眼,阿来入府为佣已有八年。
轻轻叹了一声,阿来摸了摸绑在肩膀藏于腋窝的那块玉佩,那块温润的镂空云团玉佩,老荒头临终前才给了阿来,告诉阿来一定要保管好它,因为它可能是日后弄清自己身世的唯一线索,阿来不敢戴在脖间,怕被别人生抢了去,所以阿来把它绑在了肩膀藏在了腋窝。
复又紧了紧揣在怀中的剔骨尖刀,冰寒的剔骨尖刀贴着肌肤,却让阿来感觉到无比的温暖与安全。尖刀是阿来一年前从张屠夫那里偷来的,每逢雷雨夜,阿来便会拿刀来磨,一年的时间,剔骨尖刀已被阿来磨的锋利异常。随着往日一幕幕再次从脑海中翻滚出又逝去,阿来的目光越来越冷,冷若寒霜,可冻日月。
阿来恨,首先恨得是自己的生身父母,生而不养,雨夜将其遗弃,是让他一世人遭百世苦的罪魁祸首。恨归恨,可埋在阿来心底最深处的还是想,想知道他们是谁,身在何处,想知道生身父母的样子,想质问他们为什么生而不养,竟然如此狠心的将他遗弃,虽然自名无来,可谁愿意生无来处。
其次恨得是夏家大少爷,把他活生生的变成了个跛子,受尽嘲讽。
再次恨得是夏家老爷,不是夏家老爷将他带回了夏府,他也不会遭受到夏家下人们的百般凌辱虐待。
最后恨得是夏家所有的下人们,那些欺辱他,嘲讽他的所有嘴脸,让他思之欲呕。
他们统统都该死,所以阿来偷来了这把剔骨尖刀,逢雷雨夜便磨,他要用这把刀将他们的心脏一个一个的戳穿,阿来再等,等一个合适下手的机会。
想到此,阿来嘴角露出了一抹邪异的冷笑,或许,早就该死的是自己吧,十八年前自己被遗弃的时候,就不该继续留在这世间,或许,拾荒老人就不该收养自己,早死早投胎,也免去了这些许年的苦难折磨,杀,杀,杀,杀光这些凌辱自己的恶人之后,再亲手了结自己这悲催的人生吧。
风起,乌云遮住了月光,柴房瞬间陷入了无边的黑暗,呲拉拉的雷霆炸裂,柴房中明灭不定,柴房外,大雨,倾盆而下。
阿来手提着尖刀,推开门,冷着眼,冒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