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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客舍,钟七今日走了几十里路,也是倦怠,脱履上榻就合眼睡去。
虽说睡去,却也只能算是闭目养神,概因这些日子来,他内外武艺小成,精神茁壮,常以盘膝打坐,冥想存神来代替睡眠。
如今已然习惯,纵是今日赶路走的疲倦,躺在榻上也只是无思无想,杏杏冥冥,虽则合眼,却依旧对外界感应清晰。
约莫二更时分,屋内烛火早已燃尽,窗外有些微弱月光,透过窗纸隐隐照彻进来,也是一片漆黑模糊。
正半梦半醒之间,忽而感觉似有声响,转而又是屋檐瓦片轻微响动之声传来,钟七眼皮颤动一下,转而翻身仰趟,虚开眼帘瞟望向房顶。
钟七习练武术,逐渐耳清目明,知道有人上了房顶,借着微弱月光,悄悄把黎杖拽入被窝,假装打起轻微鼾声。
听见下面鼾声阵阵,床榻正当顶上,一叠瓦片被轻轻掀起,钟七依旧不动声色,片刻之后,一条丝线缓缓垂下,微微月影照耀下,却是一根细若毫毛的银线。
银线有重量,并不会随着花格窗外吹来的夜风摇摆,而是直直不动的悬在钟七嘴唇上方数寸后,便停住不动。
一只皮肤惨白如霜,几乎可见青色血管的青葱玉手伸出,手持毛笔朝银线顶端一醮,丝丝缕缕的乌青色珠液,顺着垂直的银线丝丝落下。
缕缕如珠半的乌青液体缓缓到钟七唇边,钟七却轻吁嘘气,装作打鼾,乌青液体在银线上,随着钟七呼气嘘气,沉沉浮浮。
一会儿上升数寸,一会儿险险垂到嘴边儿,却又被钟七吁气吹气,始终不见落到嘴里。
……
片刻之后,许是见如此不能建功,屋檐上的手再次挥笔醮出,这回是大股的乌青色液体,顺着银线汩汩流下。
钟七早就虚眯着眼撇见汩汩乌青浊液飞速坠来,心下略微思索,鼻尖耸动几下,直接张口打了个喷嚏。
这下子钟七用上了内家功夫,呼气如虹如剑一般,卷着划到嘴边的乌青珠液飞速回转,须臾之间沿线而上。
钟七只听得顶上滋滋声轻响,犹如硫酸腐蚀之音,半随一声尖厉的惨叫声响彻夜空,惊起古寺夜鸦鼓翅飞散,随即哐当一声,砸得屋檐瓦片断了数张。
半晌之后,再无其他动静,也无脚踏房檐下来之声,钟七嘴角微抿,却不打算去探寻,多管此事究竟,继而合眼睡去。
至四更左近,钟七依旧精神抖擞,毫无睡意,索性爬起身来,盘膝而坐,微阖双目,吐纳长息,修炼内家劲气。
恍惚间天色渐明,禅院钟鸣响彻云霄,犹若洪钟大吕,震彻妖精邪魔,钟七开阖眼帘,起身收拾好衣衫巾條,穿上鞋袜。
打了清水洗漱一番脸颊,寺内已是阵阵颂经声响起,只觉禅意盎然。
钟七本要找长老道个别,闻此禅音,也不好再去打扰僧侣早课,闲等着无事,即盘坐客房蒲团上,敲打木鼓(木鱼,道家称木鼓),也颂经文,做起了道家早课。
许久之后,禅音渐渐消逝,禅院似乎重归寂静,钟七把木鼓一扔,打理好行装,拽着黎杖急出客舍,直往大殿而去。
不想出了僧舍,径到普陀殿,却见着禅院诸僧侣尽数聚齐,连着火工头陀之类,也是各排班列,僧众犹若朝圣一般,对着寺门双掌合十,默颂经文。
见了钟七有些冒失的急冲冲出来,昨日出寺招引他的道装和尚连忙出班拽住钟七,那道衣和尚扯着钟七退到队列后面,朝钟七连连比划手势,示意禁声。
“嘘…多有得罪,钟道爷莫怪,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退开一旁后,道衣和尚才小心翼翼的朝钟七悄声说道。
钟七这会儿时满肚子疑惑,昨夜有人暗杀自己,僧众们今天又犹如朝圣一般躬在门口,总觉得这禅院有些怪异。
“今天是西域的宝象禅师将驾临鄙寺,遂有诸位长老在此迎候,只好得罪道爷在此稍待了…”许是见钟七摸不着头脑,道衣和尚也怕他冲撞了大师法驾,遂小声解释道。
“西域来的?宝象禅师…”
钟七话还没说出口,又被道衣和尚扯住,附在钟七耳边悄声道:“道爷声儿小些,宝象是天竺的高僧,孤身一人自天竺不远万里,行来中原传讲佛法,传闻他佛法高深,又做菩提金刚,能避虎豹,刀兵凶刃不能伤其身,还曾一苇渡江…”
“真有这么厉害?”钟七一脸鲁豫采访时的表情,就六个字:真的吗,我不信。
“害…关于宝象大师的事迹,几个昼夜也讲不完,至于真假与否,贫僧也不好妄论,反正他要来天台山讲法,正好一观佛颜…”道衣僧有些期待的回道。
钟七摇摇头,跟着众僧默然等候,约莫过了盏茶时间,有小僧径冲入寺门禀告,长老们忙与诸僧整肃衣冠。
前面忽而传来一阵吵嚷惊呼之声,却是一个比丘,扯缰绳牵着一匹灵俊的大白象进了寺门,鞍鞒,坐着一位高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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