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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裕见郭诵为他辩解,忙起身谢道:“大哥所言极是,何裕既是晚辈,又是舅父与大哥的下属,自然不敢有半分的孟浪。”
“哎呀...坐坐。”
李峻招手让何裕坐下,笑道:“规矩是要有,但这是在家中,又都是家人,有些东西也没必要循规蹈矩,那样大家都不自在。”
何裕点头称是,重新落座后,神情放松了不少。
四人饮了几盏酒后,郭诵又想起刚才造船的事,开口说道:“二郎,我想在平泽旁建个舟坊,如此也能造大船。”
“诶,这个想法不错。”
李峻点头赞同,思忖了一下后,说道:“你可以与鲁先生商量一下,请他定个章程后,再交由李钊与何裕负责便可。”
随后,李峻又转头对何裕说道:“朝廷将各郡的监铁权归到了郡府,你来任这个监铁使,这样也能为战船的武备提供些方便。”
虽然监铁使的官阶不高,却是等同于盐督一职,是个掌管税银的肥差事。
何裕固然没有那些贪墨的心思,但知道这是个要职,也是一份信任。
不等何裕起身致谢,李峻摆了摆手,继续道:“朝廷的税银是固定的,但咱们也需要武备与银钱。如何运做?你可以请教裴松明。”
裴松明在郡府中任西曹一职,负责荥阳郡内的稅赋与商贸平准。
荥阳郡内的水道通达,各段河道更是有众多的商船频繁往来。
裴松明向李峻做了请示后,在每段繁忙的水道上都设立了津、埭,用以收取行舟税与商贸税,为郡府获取了百万计的税金。
另外,裴松明还以官家的身份参与到商贸的买卖中,将各种物资通过运船贩卖到各地,再换回所需之物。
如此一来,郡府在获得了大量税金后,更有了充足的必须物质,无须再向郡内的百姓增加赋税,大大减轻了百姓的负担。
李峻觉得裴松明的运作很出色,所以才让何裕向裴松明请教。
说到鲁胜,李峻已经有些日子没有见到这位老人了。
近来,鲁胜一直在处理部曲联合的事情,老人常常游走于郡县之间,很是忙碌。
“部曲的事情进展如何?鲁先生还在下边吗?”
这件事情一直是由郭诵与鲁胜负责,李峻也便问向了郭诵。
“已经商议妥当,咱们这边也将人派下去了。”
郭诵为李峻斟满了酒,继续道:“鲁先生不在下边,应该在广武的双堡。”
李峻有些好奇地问:“双堡?他住那里了吗?”
“黎天行在双堡内给他师傅修了个衡庐,与平春城中的一模一样。”
郭诵自饮了一盏酒,继续道:“近来,鲁先生就住在衡庐中,经常邀请好友在庐中做客,还命弟子将平春城中的一些人接到了双堡内。”
“哈哈...”
李峻笑了起来,说道:“老先生这动作可真快呀!连衡庐都建起来了。”
“哈...谁说不是呀!”
郭诵也笑了起来,继而又说道:“平春城内过来了百十户,都是些穷苦人家,以往都住在鲁先生的周围。”
说到了平春城,李峻想到了平阳郡的未来,现在姑且说是可能的未来。
平阳郡中多是汉人,在那个可能的未来中,汉人会遭遇什么?会处于一个怎样的噩梦?李峻看过史料,知晓的清清楚楚。
自己能救下那些汉人吗?
若在坪乡时,李峻不敢想这样的问题,能救下家人,救下坪乡的人就已经是极限了。
可今时今日,李峻敢想这个问题,因为他有这个能力,他也需要那些汉人。
然而,敢想并不意味着就能击退来敌,就能守住平阳,这不现实。
李峻所能做的只能是带着他们离开,离开平阳郡,退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至于哪里会相对安全?李峻做了权衡,最终还是选择了仇池。
“不能将他们接到荥阳来吗?”
以当下荥阳的形势与能力来看,荥阳郡完全能接纳平阳迁徙来的百姓。
郭诵不明白李峻为何要选择仇池,因此便问出了心中的不解。
李峻苦笑道:“真到了那一天,荥阳必定会成为你争我夺之地。咱们的力量还不足,又无援手,抗衡之下会成为孤军。”
郭诵知道,李峻所说的都是事实。
荥阳现在看起来军力充沛,那是因为各方势力都从属于朝廷。
假若朝廷都不存在了,没有外援的情况下,两万荥阳军到底能支撑多久?郭诵还真是不敢想象。
郭方有些担心地问道:“那仇池的杨茂搜能容下咱们吗?”
郭方的担心有其道理,现在的仇池纵队还没有能力夺下仇池山。
如果仇池始终掌握在杨家父子的手中,他们不会允许平阳人进入仇池,更不会让平阳军与坪乡纵队靠近仇池半步。
“嗯...问题的症结就在于此。”
李峻的手指在石桌上点了点,继续道:“所以朝廷一旦有变,咱们就要全力攻下仇池山。”
何裕对这些事情只是知道个大概,但就是这个大概也让他震惊不已。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何裕不清楚李峻凭什么来判断将来的天下大乱,但对李峻的未雨绸缪却是敬佩无比。
“舅父,那咱们为什么不现在就拿下仇池呢?”
何裕虽是个喜好诗词典籍的文人,但何家是以武立世,何裕的内在里中也有着武人的气质。
李峻摇头笑道:“现在仇池尚属朝廷辖制,如果咱们动手,朝廷就会派兵增援杨茂搜,反倒让咱们处于被动,得不偿失。”
“唉...”
李峻环顾了一下四周,感叹道:“真是希望天下太平呀!即便是每日都粗茶淡饭,大家也能如现在这般安心。”
每个人都有追求功名利禄的心,但在生死的面前,那些追求都不值得一提。
乱世之下,天大的富贵都不如一条命值钱,甚至天大的富贵都买不回一条命。
对于李峻的话,何裕深有感触。
庭院内,几个男人正在饮酒畅谈,一阵笑声从屋子里响起,并有断断续续的歌声传了出来。
“...知否,知否...姑娘,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真笨...应是绿肥红瘦……”
“对对...应是绿肥红瘦……”
听着有些偏离音调的歌声,李峻苦笑地摇头道:“看来是没听劝呀!应该都喝了不少。”
郭诵也笑道:“这天下内,恐怕只有咱们李府才能如此的逍遥自在,也只有二郎你才会如此地纵容。”
李峻见郭方与何裕也都在笑,撇嘴道:“郭诵、郭方,你们的母亲也在里面,敢进去和我长姐说这话不?”
郭诵与郭方闻言,即刻笑着摇头。
“何裕,郑敏儿笑得声音也不小,你咋不进去管管?”
李峻的调侃让何裕一怔,尴尬地笑道:“敏儿在舅父这里才是最安逸的,我许久都没有听到她如此开心的笑了。”
“对嘛!”
李峻笑道:“人若在家里都不能轻松自在,那还能称之为家吗?要是不能让妻儿老小在家中开开心心的,那咱们也就不配做男人了。”
其实,李峻并非是想对谁说教,他只是希望在潜移默化中,能够改变一些人的固有思维。
这个春末夏初的夜晚,李府东院中的主人们虽未酩酊大醉,但也都有了酒饮微醺,半醉未醉的之态。
彼此间互道了晚安后,大家也便各自回房就寝,皆是一夜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