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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伸手招道:“尔一娘子,岂可独自出门?若遇歹人如何是好?”
观音婢飞鸟般扑入父亲怀中,仰起无辜的小脸:“元娘、云阿去渤海郡,无人陪我外出……”因发气疾,故她未给惠通姊送嫁。
长孙晟怜道:“出门未必不可,须侍从相随,知否?”
观音婢在阿耶怀里胡乱点头,心底却在盘算下次外出。
“阿郎,萧公回帖。”父女亲昵间,阿羽呈帖入告。
长孙晟展帖阅之,微微松气。观音婢见状问道:“萧公疾愈否?”
长孙晟摇首,复又嘱道:“萧公曾有救命之恩,今尊体欠安,汝当同去探望。”
早闻萧公预言自己将有四劫,且须奇人方可渡劫,观音婢微微努嘴:“不过危言耸听尔,我不信也!”
“不可胡言,萧公博学,其言多有裨益。”长孙晟在她粉颊上轻揪一记,爱怜笑道。
正因萧公博学多通,观音婢未以江湖术士视之,因道:“阿耶稍等,儿换装前去。”
整装一番后,父女出门。长孙晟骑马沿街而行,观音婢头遮幕篱跨着一匹尚幼的青骢马紧随其后,忽听阿耶朝行人喊道:“二郎!”
世民主仆游走一阵,欲在日落前赶回荥阳郡,故马不停蹄驰骋于道,异常显眼。闻听有人大呼,循声看去,竟是长孙将军。世民急忙勒马,惊得飞马嘶鸣,前蹄腾起,行人纷纷避让。
世民矫健下马,领随从上前,双手作揖躬身唱喏。
“不必多礼!”长孙晟笑道,“二郎何时来的东京?”
“今与旧友相会于此,天色将晚,故回荥阳。”世民连忙解释,歉意笑着,“今来去匆忙,未及登门叩问将军福安,实所抱歉,幸勿责怪!”
“无妨也,赶路要紧。”长孙晟慈爱笑道,因指观音婢道,“我携小女拜访故友,亦不在家。”
世民闻言朝小娘子叉手行礼,观音婢则隔着绢纱福身回敬。
长孙晟望向天色,说道:“切莫耽误行程,改日切磋骑射,如何?”
“不胜荣幸!”世民欣然笑道,因是躬身行礼,“拜别将军!”说罢旋身上马,让至一侧,拱手笑道,“将军先请!”
长孙晟点头,蹬马前行。世民目送之,回首恰与其后相随的小娘子正面相对。正欲致意,忽见风吹绢纱半卷,其下雪腮浅露,一双眼眸明似琉璃。只一瞬,面纱及时垂下,未及看清容貌。
世民垂下双眸,抱拳拜别,策马离去。
观音婢听见马蹄飞溅,眼前闪现方才所见,忍不住顾身回望。只见高壮的红鬃马飞奔如雷,小郎君一身青袍乘风而去,卷起衣间绶带绻绻,翩然若谪仙。
“彼为唐公次子,汝兄之友也。”长孙晟于前解释。
观音婢连忙转身,见阿耶并未回头,略略松气,随口接道:“李世民?”
“汝知乎?”长孙晟放慢速度等女儿跟上。
观音婢双手执辔,轻蹬马肚,与父亲并肩而行:“阿兄偶有提及,常赞此人玄鉴深远,临机果断……”见阿耶点头赞同,微微努嘴,“今日一见,不过急躁莽撞之辈,阿兄言过其实也。”
“然不拘小节者往往成就大事,瞻前顾后反而贻误时机。”长孙晟以为女儿低估世民,郑重提醒,“切莫轻之。”
观音婢笑道:“阿耶缘何笃定若此?”
“其母唐国夫人也,见识气度皆不凡,其子必不差矣。”长孙晟笑道,又道,“汝曾见过,记否?”
“是耶?”观音婢虽无印象,却知其名,“常闻阿伯称之奇女子。”
“正因如此,汝伯欲与结亲。昔闻李大郎成亲,伊耿耿于怀,怪我早嫁汝姊。”长孙晟想着兄长伤怀之态,忍不住大笑。
观音婢亦笑:“李大郎真就那般好?”
“才学尚不知也,然不及世民玉面凤姿,可惜弄珠非嫡出。”长孙晟心中忽有一念,却又迟疑着。
观音婢浑然不知,只觉阿耶三句不离那李世民,因笑:“阿耶如此称赞李世民,改日定当一会。”
长孙晟闻言,笑道:“好!”说笑的二人驰向二月的春辉里。
乍暖还寒的二月,寒意尤在,肃穆的掖庭一隅却悄然探出盎然春意,如皑皑白雪洒在错落黑亮的青辊瓦间。
进出的官奴婢望见,赞叹不已,却只能远观不可近看。
宫婢轻阖院门,将过往宫人探究的目光隔绝在外。
“来了?”闻见脚步声,老媼坐于梨树下烹茶,头也不回。
婢女拜道:“前日偶感风寒,未来侍奉,还望恕罪。”
“知矣。”老媼抬眸望之,示意道,“予我一看。”
婢女依言伸手,老媼置膝把脉,须臾方笑:“孙七郎厮混奚官局数载,医术颇有长进了。”
“孙七郎?”
老媼夹出余炭,以匏斗舀茶于碗,递予婢女:“尔今微咳而气喘,舌苔黄而脉弦数,属痰热郁肺之症,宜清肺泻火。梨花茶有利清肺,饮之有益。”
婢女连忙接过,俯首致谢。老媼见她饮下,满意而笑,亦执品之:“花朝对饮,岂无诗乎?”婢女领命,与之吟诗。
时光落入缃色茶汤里,令人澄心静虑,点点梨白无声沾席,颇有几分禅意,婢女想到《燕歌行》的诗句,随口吟道:“洛阳梨花落如雪……”
老媼闻言出神,神色落寞。婢女心下纳罕,相识以来每见淡然,今何故也?正是好奇,闻其一声幽叹:“此树移自洛阳,又见梨花落如雪……”